陸小夏某天路過一條老街的拐角，正好看到路邊有人擺地攤，賣發條蛙。

她買了一個。

小暖小的時候，有一個這樣的玩具。

那時候妞妞六個月，每次見小暖玩發條蛙，六個月大的小奶娃都笑得吱吱嘎嘎。

她又買了一個小小的骨灰盒，把小跳蛙裝進去的時候，她的淚忍不住往下掉。

她的二女兒，在這個世界上連個像樣的衣冠冢都湊不齊，只能拿這么個小玩具替代。

骨灰盒上寫著“愛女妞妞”，她獨自去了公墓一趟，悄悄的把那個小骨灰盒放進媽媽的墓穴里。

希望媽媽和外婆能保佑妞妞。

小暖的面館經過她的改造和調整，有了全新的形象，名字就叫暖心牛肉面館。

一共就五款招牌面食，搭配兩款小涼菜，鹵雞腿和鹵蛋，可以隨意搭配。

這樣一來，從備餐到顧客點餐效率都提高了。

翻臺率自然也提高了。

因為小暖店的香鹵牛肉被顧客屢屢好評，臨近過年的時候，她和小暖特意做了一批鹵牛肉，分切成一斤裝的小塊，配上禮盒售賣。

店里免費供應的豉油辣子做得特別好，經常有顧客偷著把豉油辣子打包帶走。

她們還做了一批豉油辣子，用小瓶子裝了，買鹵牛肉超過200元，送豉油辣子。

人力和場地有限，也就準備了200多份禮盒，半天就全賣完了。

小暖興奮的小臉發紅，抱著她的脖子，吧唧就親了一口：

“媽，咱們今天流水創了新高！”

第二天凌晨，小暖她倆就去肉市又進了200斤肉。

路上小暖絮絮叨叨的講：

“媽，你知道我醬鹵牛肉這手藝跟誰學的嗎？

說起來，還要感謝林警官，我剛從少管所出來的時候，在街邊擺地攤，賣襪子，只能晚上出攤，城管老攆我們，一晚上掙不了幾個錢。

林警官就介紹我去平州一家牛肉面館，那家館子很小，也就比咱家店多擺兩三張桌子，但一天流水你猜能賣多少？說出來我怕嚇著你！七八千。

林警官帶我去的，那家老板也不敢為難我，我在那里干了兩年，把老板的手藝全學了來。

后來那個老板離開平州了，說是要去美國開中餐館，我就失業了。我當時特別想把他的面館接下來，但是我沒錢，好可惜啊。

我攢了兩年錢，才租了現在這個小鋪子，把面館開起來。

媽我告訴你，一個面館，最值錢的就是澆頭和辣子，我師父不在，我做的牛肉澆頭全平州獨一份，咱不火誰火啊！你就跟著我發財吧！”

娘兒倆騎著三輪車去的，陸小夏笑著看小暖：

“咱年后就把第二家分店開起來，招人，培訓，都得跟上。”

晨曦中，小暖裹著軍大衣，眼睛亮亮的：

“我看行！媽，我聞到了錢的味道，我能感覺到，很多很多錢正在朝我洶涌而來！媽你是不是錦鯉啊，你一回來，咱的生意一下子上了個大臺階。”

陸小夏親昵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女兒要當大老板了。”

年底，加了鹵牛肉禮盒，店里的生意忙翻了天。

一直到除夕上午，還有客人在門口排隊。

牛肉禮盒賣完了，只好把剩下的豉油辣子裝進禮盒里賣。

大年二十九，心心才放假。

小沫也從京州回家來。

三十晚上，娘兒仨坐在床上幫小暖數錢。

小暖激動得臉都紅透了。

滿床都是錢，床下還有一個旅行包，里面也全是錢。

“媽，聽你的，這部分錢用來年后開分店，這部分錢我年后去找個代加工廠，把咱的豉油辣子裝瓶賣！媽，我感覺咱再奮斗半年就可以去看房了呢。”

小沫一邊往點鈔機里塞錢，一邊笑著道：

“你們什么時候把店開到京州去啊，咱們在京州會師。”

陸小夏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離開平州，徹底遠離于天賜和崔蘭英。

但是京州開店成本太高，市場復雜，當年她的暖心烘焙即便在平州有那么好的基礎，初到京州時，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踩了很多坑，堪稱步步驚心。

小暖現在的實力還不允許，總要在平州摸索出成熟模式，再考慮擴張。

沒關系，慢慢來，小暖這么聰明，又這么能吃苦，一定可以的。

小沫突然說：

“姐，你可不能讓媽只顧著給你賺錢，我還想給咱媽找個男朋友呢，咱媽還年輕，好日子多著呢！姐，還有你，還有二姐，你們也該找男朋友了！”

小暖和心心都笑，誰能想到，別人家都是爸媽催婚，她們家，最小的妹妹負責催婚。

陸小夏語氣平靜：

“媽媽不找，媽媽陪著你們。”

“為什么不找？媽你還年輕，雖然過去遇到過不好的人，但是——”

小沫看著她的眼，鄭重其事的說：

“咱可不能犯傻，不能因為一個人渣，咱就閹割自己享受人生的權利。咱要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咱能掌控咱的人生，咱要敢于正視自己的**，你要是斷情絕愛了，沒準那個壞人在天上還高興呢，‘哎呀快看那個女人被我傷害得到現還沒放下’……媽，咱放下了，翻篇了，享受人生，享受奮斗，享受愛情，享受未來的一切！咱們主打一個對于可控的事情保持謹慎，對于不可控的事情保持樂觀！”

小暖聽得一愣一愣的，立即從一旁拿起一支記賬的筆和紙：

“剛那幾句話怎么說來著？我記本本上，我背下來！媽，瞧我妹妹，這張小嘴喲，墨水沒白喝，我怎么這么愛聽她講道理呢！”

心心最文靜，總是在一旁靜靜的聽，靜靜的笑。

這會兒孩子突然臉紅了，扭捏著說：

“媽，過完年有個人來想請你們吃飯。”

小暖一下子跳起來：

“是不是男人？男朋友！？”

心心紅著臉：

“我們節目組的一個攝像師。人挺好的，比我大一歲，我們合作三年了，性格挺好的。”

陸小夏點點頭：

“那就一起吃個飯吧。”

暖橘色的燈光，把孩子們的臉照得紅撲撲的。

陸小夏愛極了這樣的時刻，家人圍坐，燈火可親。

她忽然想起沫寶。

怕孩子們擔心，她找了個借口，一個人下了樓。

夜空零零星星飄起雪粒。

沫寶生活的那個世界，過年了嗎？下雪了嗎？沫寶開心不開心？哭不哭？

桑珉會照顧孩子嗎？

還有那個世界的陸小夏，還在嗎？

她早就公證好的遺囑打開了沒有？

她抬眼看向這雪夜，雪粒變成雪片，下得越來越密。

很像懷上沫寶的那一夜，雪也是這樣急，這樣大，像一張動態的光幕。

她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