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穿透薄霧,將青石縣的街巷染上一層淡金。捕快院的練武場上,林越正一遍遍地演練著《鐵布功》的基礎(chǔ)拳架,拳風(fēng)裹挾著尚未散盡的晨露,在地面踏出淺淺的濕痕。
經(jīng)過淬肌丹的滋養(yǎng)與連日苦修,他的皮膚已泛起一層內(nèi)斂的瑩潤光澤,舉手投足間,肌肉賁張時隱隱有沉雷般的悶響——這是煉皮后期巔峰的征兆,距離突破煉肉境僅一步之遙。
“林頭兒,歇會兒吧,早飯都快涼了。”趙猛端著兩個熱騰騰的肉包跑過來,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笑意,“您是沒瞧見,今早我去買包子,那掌柜的一聽說我是捕快院的,硬是多塞了兩個雞蛋,說是感謝您破了張萬貫的案子呢!”
林越收拳而立,接過肉包,指尖因剛打完拳而微微發(fā)紅:“百姓的謝意,才是咱們當(dāng)捕快的本分?!彼Я艘豢诎?,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院門口,眉頭忽然微蹙。
那里停著一輛青篷馬車,車夫穿著一身皂隸服飾,腰間掛著的腰牌并非青石縣樣式,而是刻著“云安郡”三個字。
“那是……郡城來的人?”趙猛也注意到了馬車,有些驚訝,“這個時辰來,是有急事?”
話音未落,一個身著錦袍、面容清瘦的中年文士已走進(jìn)院來,身后跟著兩個腰佩長刀的護(hù)衛(wèi),氣息沉穩(wěn),竟是煉肉中期的武者。文士目光掃過練武場,最終落在林越身上,拱手笑道:“想必這位就是破獲張萬貫走私案的林越林捕頭吧?在下云安郡刑部司書吏,姓秦?!?/p>
林越心中一動??こ切滩康娜擞H自到訪,絕非小事。他連忙拱手回禮:“見過秦先生,不知先生駕臨青石縣,有何公干?”
秦書吏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卷明黃卷軸:“奉郡尉大人之命,特來宣讀嘉獎令?!?/p>
林越與趙猛連忙整理衣袍,跪地聽宣。秦書吏展開卷軸,朗聲念道:“青石縣捕快林越,恪盡職守,破獲毒弩走私大案,擒獲主犯張萬貫、劉忠,追繳劇毒弩箭三百余支,功績卓著。特晉升其為青石縣捕頭副手,賞銀五十兩,另……”他頓了頓,語氣添了幾分鄭重,“著林越于三日內(nèi),將該案卷宗謄抄備份,送往郡城刑部存檔?!?/p>
“謝朝廷恩典!”林越叩首領(lǐng)命,心中卻暗自思忖——嘉獎令來得太快,而且特意點(diǎn)名要他親自送卷宗去郡城,這其中似乎另有深意。
秦書吏收起卷軸,親手將其遞給林越,笑道:“林捕頭不必多禮,起身說話吧??の敬笕顺Uf,我云安郡若多幾個像林捕頭這樣的棟梁,何愁境內(nèi)不寧?”他話鋒一轉(zhuǎn),壓低聲音,“實(shí)不相瞞,此次前來,除了宣讀嘉獎令,還有一事,是郡尉大人的私托。”
林越心中了然,側(cè)身引著秦書吏往內(nèi)堂走:“先生里面請。”
進(jìn)了內(nèi)堂,分賓主落座,趙猛奉上茶水后便識趣地退了出去。秦書吏呷了口茶,開門見山:“林捕頭可知,張萬貫走私的毒弩,并非只銷往黑風(fēng)崖一處?”
林越眸光微凝:“先生的意思是……還有其他窩點(diǎn)?”
“正是。”秦書吏點(diǎn)頭,從懷中取出一張地圖,在桌上鋪開,“根據(jù)劉忠的初步供詞,這些毒弩是通過一條隱秘商路,從郡城外的‘落馬坡’流入各縣的。張萬貫只是其中一個分銷點(diǎn),真正的源頭,至今未查明?!?/p>
他看向林越,續(xù)道:“郡尉大人聽說林捕頭查案細(xì)致,尤擅從細(xì)微處尋蹤覓跡,所以想請你在送卷宗時,順便協(xié)助郡城刑捕司查查落馬坡的線索。”
林越沉吟片刻。協(xié)助郡城查案,既是機(jī)會也是挑戰(zhàn)。做好了,能得郡尉賞識,為日后鋪路;做不好,恐怕會惹來麻煩。但他更在意的是——毒弩流散民間,不知會害死多少人,追查源頭,本就是捕快的職責(zé)。
“屬下分內(nèi)之事,自當(dāng)盡力。”林越沉聲道。
秦書吏眼中閃過一絲贊許:“林捕頭果然爽快。另外,有件事,或許你該知道。”他放下茶杯,語氣變得凝重,“張萬貫在郡城頗有門路,他的姻親孫家,已托人向郡丞遞了狀子,說你屈打成招,誣陷良民,要求重審此案。”
林越眉頭一挑。他早料到孫家會報(bào)復(fù),卻沒想到對方敢告到郡城去。
“不過林捕頭放心?!鼻貢粜Φ?,“郡尉大人看過你的卷宗,對其中的證據(jù)鏈?zhǔn)终J(rèn)可,已壓下了重審的請求。只是……孫家在郡城經(jīng)營多年,暗中結(jié)納了不少官員,你此去郡城,怕是少不了要應(yīng)付些明槍暗箭。”
“多謝先生提醒。”林越心中凜然。看來這次郡城之行,遠(yuǎn)比想象中復(fù)雜。
秦書吏又叮囑了幾句關(guān)于落馬坡的細(xì)節(jié),便起身告辭:“我還需向李縣令傳達(dá)郡尉的口諭,就不多留了。三日后,我在郡城‘迎客樓’等你?!?/p>
送走秦書吏,林越回到內(nèi)堂,看著桌上的嘉獎令,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孫家的反撲在預(yù)料之中,但郡尉的招攬卻有些意外。他隱隱覺得,這次去郡城,或許不只是查案那么簡單。
“林哥,周縣尉來了!”趙猛的聲音在外響起,帶著幾分警惕。
林越抬頭,只見周昌穿著一身嶄新的官袍,滿面春風(fēng)地走進(jìn)來,與往日的陰沉截然不同:“林捕頭,恭喜恭喜啊!晉升捕頭副手,還得了郡城的嘉獎,真是年輕有為,年輕有為?。 ?/p>
林越不動聲色地收起嘉獎令:“周縣尉客氣了,都是托朝廷的福,李縣令的栽培?!?/p>
周昌哈哈一笑,眼神卻在屋內(nèi)掃來掃去,像是在找什么:“剛才瞧見秦書吏的馬車,想必是宣讀嘉獎令來了?郡城的大人親自到訪,林捕頭這面子可真不小?!彼掍h一轉(zhuǎn),“說起來,三日后你去郡城送卷宗,不知可否帶上在下的一份文書?是關(guān)于我縣去年緝拿盜匪的功績匯總,還請郡尉大人過目?!?/p>
林越心中冷笑。周昌這是見他得了郡尉青眼,想趁機(jī)攀附。他淡淡道:“屬下只是奉命送案宗,恐怕不便替縣尉大人傳遞文書,以免逾越本分。”
周昌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如常:“也是,是在下考慮不周了。”他訕訕地聊了幾句,見林越態(tài)度冷淡,便借口公務(wù)離開了。
看著周昌離去的背影,趙猛啐了一口:“這老狐貍,見風(fēng)使舵的本事倒是厲害。前幾日還處處針對您,現(xiàn)在倒想攀關(guān)系了?!?/p>
“不必理會。”林越走到窗邊,望著遠(yuǎn)處的張府方向。那里如今已是門可羅雀,封條在風(fēng)中微微飄動,“孫家想在郡城動手腳,周昌未必沒參與其中。咱們?nèi)タこ?,得加倍小心?!?/p>
接下來的三日,林越一邊整理卷宗,一邊抓緊時間修煉。淬肌丹的藥力仍在持續(xù)發(fā)作,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皮下的肌肉纖維在一次次淬煉中變得堅(jiān)韌,距離煉肉境的“氣血凝于肌”越來越近。
期間,鐵龍派人送來一瓶“固元散”,說是能在打斗中快速恢復(fù)氣血,還附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郡城孫家有位供奉,是煉骨初期的老怪,小心為上”。
林越將固元散貼身收好,心中對鐵龍的提醒感激不已。這位拳館館主,雖是武夫,卻比許多文人更重情義。
第三日清晨,林越換上一身利落的勁裝,將卷宗仔細(xì)收好,又帶上了那枚從黑風(fēng)崖找到的貨箱碎片——這或許能成為追查落馬坡的線索。趙猛和錢勇前來送行。
“林哥,到了郡城可得小心,聽說那兒的官老爺一個個眼高于頂,不好打交道。”趙猛塞給他一個布包,“這是我娘做的醬肉,路上可以墊墊肚子?!?/p>
錢勇則遞過來一把匕首:“這是我年輕時用的‘破甲匕’,鋒利得很,雖然傷不了煉骨境,但對付煉肉武者足夠了。”
林越接過東西,心中暖意涌動:“放心吧,我很快就回來。縣衙的事,你們多費(fèi)心?!?/p>
他翻身上馬,韁繩一揚(yáng),黑馬嘶鳴一聲,踏著晨光向城外奔去。
出了青石縣,官道兩旁的田野漸漸開闊起來。林越策馬疾馳, wind 吹起他的衣袍,露出腰間懸掛的破甲匕和懷中的卷宗。他知道,此行不僅關(guān)乎毒弩走私案的真相,更關(guān)乎他在這個世界的未來。
兩日后,云安郡城的輪廓終于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城墻高達(dá)三丈,青磚砌成的墻體上布滿歲月的痕跡,城門處人流如織,守城的士兵皆是煉肉初期的武者,氣息沉穩(wěn),遠(yuǎn)非青石縣的衙役可比。
林越勒住馬,看著這座比青石縣繁華十倍的城池,深吸了一口氣??諝庵谐耸芯男鷩?,還彌漫著淡淡的靈氣——這是武道昌盛之地才有的氣息。
剛進(jìn)城門,一個穿著迎客樓服飾的小二便迎了上來,恭敬地問道:“可是青石縣來的林捕頭?我家掌柜的吩咐了,若您到了,直接去二樓雅間?!?/p>
林越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馬交給小二,跟著他走進(jìn)迎客樓。
二樓雅間內(nèi),秦書吏已等候多時,桌上擺著幾碟精致的小菜。見林越來了,他連忙起身:“林捕頭一路辛苦,快請坐?!?/p>
兩人落座,秦書吏給林越倒了杯酒:“嘗嘗這‘女兒紅’,是郡城的特產(chǎn)?!?/p>
林越淺嘗一口,酒液醇厚,帶著淡淡的果香。他放下酒杯,取出卷宗:“秦先生,案宗在此。”
秦書吏接過卷宗,仔細(xì)翻看了幾頁,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辛苦林捕頭了。關(guān)于落馬坡的事,我已打聽清楚,那里原本是個廢棄的驛站,三個月前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占據(jù),時常有馬車深夜出入?!?/p>
他壓低聲音:“刑捕司的人查過幾次,都被對方打了回來,領(lǐng)頭的是個獨(dú)眼漢子,出手狠辣,據(jù)說已到煉骨初期?!?/p>
林越心中一凜。煉骨初期,比張萬貫的護(hù)衛(wèi)劉忠(煉骨初期)更強(qiáng),畢竟郡城的武者資源遠(yuǎn)非縣城可比。
“明日一早,我?guī)闳ヒ娦滩端镜耐蹩偛额^,具體的查案事宜,他會跟你細(xì)說。”秦書吏續(xù)道,“對了,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郡尉大人有意調(diào)你到郡城刑捕司任職,不知林捕頭意下如何?”
林越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從縣城捕頭副手直接調(diào)入郡城刑捕司,這是連跳數(shù)級的提拔。
秦書吏看著他的反應(yīng),笑道:“郡尉大人說,像林捕頭這樣有能力的人,留在青石縣太屈才了。當(dāng)然,這只是初步意向,還要看你此次查案的表現(xiàn)。”
林越沉默片刻。調(diào)入郡城,意味著更廣闊的天地,更多的修煉資源,但也意味著要卷入更深的漩渦。他想起青石縣的百姓,想起趙猛、錢勇,還有鐵龍,心中忽然有了決定。
“多謝郡尉大人厚愛。”林越鄭重道,“但屬下覺得,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清毒弩走私的源頭,至于調(diào)任之事,等案子了結(jié)再說不遲?!?/p>
秦書吏眼中閃過一絲贊賞:“林捕頭倒是沉得住氣。好,就依你。”
就在這時,雅間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著黑色勁裝的青年走了進(jìn)來,對著秦書吏拱手道:“秦先生,王總捕頭讓我來問問,林捕頭到了嗎?”
青年約莫二十五六歲,身材挺拔,腰間佩著一把長刀,眼神銳利如鷹,竟是煉肉后期的武者。
秦書吏介紹道:“林捕頭,這位是刑捕司的快手,陸峰,煉肉后期。陸峰,這位就是青石縣的林越林捕頭。”
陸峰看向林越,目光中帶著審視,微微拱手:“林捕頭。”語氣不冷不熱,顯然對這個從縣城來的捕快有些輕視。
林越淡淡回禮:“陸快手。”
陸峰似乎想說什么,秦書吏卻搶先道:“陸峰,明日一早帶林捕頭去見王總捕頭。”
“是?!标懛鍛?yīng)了一聲,又看了林越一眼,轉(zhuǎn)身離開了。
看著陸峰的背影,林越端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知道,郡城之行,從這一刻才真正開始。無論是孫家的報(bào)復(fù),還是刑捕司的輕視,亦或是那隱藏在落馬坡的秘密,都在等著他去面對。
窗外,夕陽正緩緩落下,將郡城的飛檐染成一片金紅。林越望著遠(yuǎn)方,握緊了腰間的破甲匕。
他的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