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龍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萬年玄冰砸在奧迪車內每個人的心上。
“去收第四筆債。”
車內,剛剛因為馬衛國的死而稍稍松弛下來的空氣瞬間再次凝固。
那股子從第三鋼鐵廠帶來的混雜著鐵銹和焦糊味的熱浪,仿佛還縈繞在鼻尖。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一樣,死死地釘在葉天龍那張冷硬的側臉上。
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剛剛只是碾死了一只螞蟻,而不是把一個京都大員送進了熔爐。
“天龍……”
大嫂謝流煙的聲音干澀,像是被砂紙磨過。
“現在就去?”
太快了。這一切都太快了,快到她們的神經已經跟不上這復仇的節奏,快到她們感覺自己像是坐在一輛失控的列車上正朝著深淵瘋狂沖刺。
葉天龍沒有回頭,他的目光穿透擋風玻璃,望向京都那片更深沉更黑暗的區域。
“仇不隔夜。”
四個字,冰冷決絕,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
V8引擎再次發出一聲壓抑的咆哮,奧迪A8調轉車頭,像一條黑色的毒蛇滑入另一條通往地獄的道路。
車子撕裂了夜色,這一次,目的地是京都東郊,云頂山別墅區。
那里是京都真正的權貴聚集地,每一棟別墅都代表著一個普通人幾輩子都無法企及的財富與權勢。
而他們的目標是山頂上那座最為奢華,占地最廣的莊園——曹家,曹重明的家。
那個五年前一手策劃了葉家慘案,害死了她們丈夫,又縱容兒子曹博在葉家陵園撒野的罪魁禍首之一。
當那座燈火通明,如同皇宮般的莊園出現在車窗外時,車內響起了整齊劃一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高聳的圍墻上拉著電網,門口站著荷槍實彈的保鏢,數不清的攝像頭像是夜行動物的眼睛,閃爍著冰冷的紅光。
這里不是別墅,這里是一座堡壘。
“我們的……家……”
二嫂蕭媚茹喃喃自語,她的手死死地抓著車門,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們住的地方,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都是用我們葉家人的骨頭和血堆起來的!”
這句話像一根針刺進了每一個嫂子的心里,她們眼中的最后一絲恐懼被滔天的恨意所取代,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胸口劇烈地起伏,那一張張美麗的臉龐上此刻只剩下一種表情。
仇恨。
葉天龍將車停在了一處監控死角的陰影里,他熄了火。
“你們在這里看著。”
葉天龍的聲音很平靜。
“看我怎么把這座用我葉家人鮮血蓋起來的宮殿,拆了。”
他推開了車門。
“天龍!”
四嫂徐穎絳叫住了他,她將一把微聲沖鋒槍遞了過去。
葉天龍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殺他用不著這個。”
他的身影一閃,如同鬼魅般融入了莊園外那片濃密的樹影中消失不見。
車內,八位嫂子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座固若金湯的堡壘。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分鐘后。莊園門口那個最顯眼的攝像頭,紅光閃爍了一下,滅了。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掐滅的燭火,莊園外圍的監控系統,在短短兩分鐘內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門口站崗的兩個保鏢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其中一個拿起了對講機。
可他的話還沒說出口,一道黑影從他身后的墻頭上一閃而過。
“噗。”
一聲微不可查的輕響,那個保鏢的身體僵住了,他的脖子上多了一道細細的血線,然后像一灘爛泥般軟倒在地。
另一個保鏢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的后頸一涼,隨即失去了所有意識。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快到奧迪車里的嫂子們甚至都沒看清葉天龍的動作。
她們只看到兩道黑影倒下,然后莊園那扇厚重的電子門悄無聲息地滑開了一道縫隙,那道縫隙像地獄張開的嘴。
……
曹家莊園,主宅書房。
曹重明正端著一杯上好的武夷山大紅袍,閉著眼一臉享受地聞著茶香。
他今年不過五十出頭,但鬢角已經有了些許白發,眼神陰鷙,嘴角總是習慣性地向下撇著,給人一種刻薄寡恩的感覺。
就在剛剛,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猛虎會被人滅了,他派去陵園羞辱葉家的兒子曹博被人擰斷了脖子。
他很憤怒,但更多的是覺得可笑。
葉家余孽?一個從鎮龍獄里爬出來的喪家之犬也敢挑釁他曹家?簡直是找死。
他已經動用了所有的關系,下達了格殺令。他相信,不出二十四小時那個叫葉天龍的小雜種就會變成一具尸體,被扔進京都外的護城河里。
曹重明抿了一口茶,滾燙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很舒服。
他已經開始盤算,等葉天龍死了,他要怎么把葉家那八個水靈靈的小寡婦弄到手。他要在他兒子曹博的靈堂前,好好地“安慰”一下她們。
想到這里,曹重明那張陰鷙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病態的笑容。
吱呀——
書房那扇厚重的紅木門,毫無征兆地自己開了。
一陣夜風倒灌進來,吹得桌上的燭火瘋狂搖曳。
曹重明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的眉頭猛地皺起。
“誰?”
他厲聲喝道。
“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沒有人回答。
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年輕身影從門外的陰影里緩緩走了出來,他的腳步很輕,踩在名貴的手工地毯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眼睛像兩個深不見底的寒潭,正靜靜地看著曹重明。
曹重明的心臟猛地一縮!一股沒來由的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你……你是誰?”
他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那個年輕人沒有回答,他只是自顧自地走到曹重明對面那張沙發前,坐下。
然后,他從懷里拿出了一樣東西,輕輕地放在了桌上,那是一張已經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座被砸得稀爛的墓碑,墓碑前,一個年輕人正猖狂地笑著,用腳踩著墓碑,對著鏡頭比著中指,是曹博!
而那座墓碑,曹重明認得!是葉家的!
曹重明的瞳孔猛地縮成了最危險的針芒!他瞬間明白了來人是誰!
“葉天龍?!”
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
葉天龍緩緩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曹家主,記性不錯。”
“你!”
曹重明猛地站起身,他指著葉天龍,因為極度的憤怒,手指都在顫抖。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闖到我曹家來!你殺了我兒子!我……”
“他該死。”
葉天龍打斷了他的話,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審判意味。
“羞辱死者,罪無可恕。”
“放屁!”
曹重明徹底暴怒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按下了桌子底下那個紅色的緊急按鈕!
“來人!給我來人!”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著。
“把他給我剁碎了喂狗!”
然而,什么都沒有發生,預想中蜂擁而入的保鏢沒有出現。
整個書房,依舊只有他們兩個人,安靜得可怕。
曹重明的咆哮聲漸漸停了下來,他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瘋狂地按著那個按鈕,可那個連接著整個莊園安保系統的生命線此刻卻像一個失效的玩具。
“別按了。”
葉天龍的聲音很平靜,他端起曹重明那杯還沒喝完的大紅袍,聞了聞。
“茶不錯,可惜被你這種人喝,糟蹋了。”
葉天龍將茶水緩緩地倒在了那張曹博的照片上,茶水浸濕了照片,曹博那張囂張的臉開始變得模糊。
“外面你養的那三十八條狗,太吵了。在我進來之前,已經幫他們都安靜了下來。”
曹重明的身體猛地一晃,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一屁股癱坐在了椅子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那三十八個人,全都是他高價從海外雇來的頂尖傭兵!
怎么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無聲無息地……
他看著葉天龍那張平靜得可怕的臉,一股冰冷的恐懼終于扼住了他的喉嚨。
他碰上的不是人!是魔鬼!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索命的惡鬼!
“你……你到底想怎么樣?”
曹重明的聲音沙啞,他徹底放棄了反抗。
葉天龍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來。
“五年前你聯合薛家,王家,馬家,設局陷害我葉家,侵吞我葉家產業。”
“你派人制造車禍,害死我父親和大伯。”
“我葉家滿門忠烈,被你害得家破人亡,尸骨無存。”
葉天龍每說一句就往前走一步,那股子如同實質的殺氣壓得曹重明幾乎喘不過氣來。
“現在你問我想怎么樣?”
葉天龍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伸出手一把扼住了曹重明的喉嚨,將他從椅子上生生提了起來!
“呃……”
曹重明的雙腳離地,他拼命地掙扎著,雙手死死地抓著葉天龍的手腕,可葉天龍的手就像一把鐵鉗,紋絲不動。
“我想要的很簡單。”
葉天龍的臉湊近他,一字一頓,如同魔鬼的低語。
“血債血償。”
“下去,給你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好好賠罪。”
咔嚓!一聲清脆的骨裂聲,在死寂的書房里顯得格外刺耳。
曹重明的掙扎瞬間停止了,他的腦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耷拉了下來,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滿了無盡的恐懼與悔恨。
葉天龍松開手,曹重明的尸體像一灘爛泥,軟軟地滑落在地。
葉天龍看都沒看他一眼,他拿起桌上那本黑色的賬本,用曹重明尸體上還帶著余溫的血,在“曹重明”那個名字上畫下了一道濃重而猙獰的紅叉。
做完這一切,他轉身從容地走出了這間已經充滿了死亡氣息的書房。
……
奧迪車內,當看到主宅二樓書房的燈滅了的時候,八位嫂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幾分鐘后,那道如同地獄之口的大門縫隙里,一個黑色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他回到了車上,身上甚至沒有沾染一絲灰塵。
“回家。”
葉天龍的聲音依舊平靜。
奧迪車發動,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座即將因為主人的死亡而陷入巨大混亂的堡壘。
車窗外,云頂山上的燈火依舊璀璨。
可誰也不知道,就在今晚,京都的天已經塌了四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