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龍的聲音很輕。
這聲音在密閉的防空洞里,卻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空氣凝固了。
血腥味,消毒水的味道,還有服務器過熱散發(fā)出的焦糊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
謝流煙的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她看著葉天龍,看著他那張因為失血而略顯蒼白的臉,喉嚨發(fā)干。
“狩獵場?”
謝流煙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天龍,你看看這個。”
謝流煙沒有再多說,她只是指了指秦詩玥面前那十幾塊屏幕。
秦詩玥的十指早已停下,她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趙無極啟動了焦土預案。”
秦詩玥的聲音沙啞,像熬了三天三夜沒有合眼。
“這不是普通的封城。”
“他把整個京都劃分成了一百二十八個網(wǎng)格,每個網(wǎng)格都由一支滿編的城衛(wèi)軍中隊和六扇門的精英小隊接管。”
屏幕上,京都的地圖被無數(shù)紅線切割得支離破碎。
無數(shù)個代表著武裝單位的紅色光點,像病毒一樣在城市的血管里瘋狂蔓延,封死了每一個出口,每一個角落。
“他調(diào)動了軍用天眼衛(wèi)星,配合覆蓋全城的天網(wǎng)系統(tǒng),進行二十四小時無差別掃描。”
“人臉識別,步態(tài)識別,熱成像……”
“我們只要出現(xiàn)在任何一個沒有信號屏蔽的區(qū)域超過三秒鐘,位置就會被立刻鎖定。”
秦詩玥抬起頭,看向葉天龍。
“這不是籠子,天龍。”
“這是一座用數(shù)據(jù)和鋼鐵鑄成的數(shù)字墳墓。”
“我們插翅難飛。”
一旁的徐穎絳正在給蕭媚茹處理腳上的傷口,她的動作很輕,但說出的話卻像手術刀一樣冰冷。
“你的右臂肌腱層撕裂,我剛剛給你縫了十七針。”
徐穎絳沒有看葉天龍,她低著頭,專注地用酒精棉球擦拭著蕭媚茹腳底的血跡。
“子彈上淬的神經(jīng)抑制劑雖然被你用內(nèi)力逼出大半,但殘留的毒素還在。”
“你現(xiàn)在每一次發(fā)力,都會加劇神經(jīng)的損傷,你……需要休息。”
徐穎絳抬起眼,那雙藏在鏡片后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感情。
“我們都一樣。”
“我們是人,不是機器。”
“彈藥,藥品,食物,甚至連干凈的飲用水都撐不過七十二小時。”
“趙無極甚至不需要找到我們。”
“他只需要等,等著把我們活活困死,餓死,耗死在這里。”
絕望,像冰冷的海水,從每一個毛孔滲入,淹沒口鼻,讓人無法呼吸。
剛剛那場驚心動魄的勝利所帶來的亢奮,在冰冷的現(xiàn)實面前被撞得粉碎。
葉天龍沒有反駁,他甚至點了點頭,承認了她們說的每一個字。
“你們說的都對。”
葉天龍的聲音很平靜,他走到那面掛著巨大京都地圖的墻壁前,手指輕輕拂過那些密密麻麻的紅色光點。
“他有更多的槍,更多的人,更多的眼睛。”
葉天龍的聲音頓了頓。
“但一座城市不僅僅是街道,建筑和監(jiān)控探頭。”
他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了謝流煙的臉上。
“大嫂。”
“你的那份京都罪人錄有多少人看到了?”
謝流煙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
“通過電視臺的網(wǎng)絡和我們自己的渠道,強制推送給了全城百分之九十八的終端設備。”
“可以說……每一個在京都拿著手機的人都看到了。”
葉天龍的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弧度,那弧度森然,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冰冷。
“三百七十二個名字。”
“每一個名字背后,都代表著一個或者數(shù)個被他們踩在腳下,敲骨吸髓的家庭。”
“每一個名字都欠著一筆或者數(shù)筆血債。”
葉天龍伸手指著屏幕上一段段正在爆發(fā)騷亂的街區(qū)影像,那些憤怒的人群,那些燃燒的車輛,那些被砸爛的店鋪。
“趙無極以為,那是他需要鎮(zhèn)壓的暴民。”
“他錯了,那不是暴民。”
葉天龍的聲音陡然拔高,像一把利劍刺穿了防空洞里凝固的空氣!
“那是我們的軍隊!趙無極以為他的士兵是獵人,我們是獵物。”
“他又錯了!從他封死這座城的那一刻起,他的每一個士兵都成了侵占別人家園的……侵略者!他們分散在一百二十八個陌生的網(wǎng)格里,面對著成千上萬雙充滿仇恨的眼睛。”
葉天龍的一番話像一道驚雷,在三位嫂子的腦海中炸響!
她們眼中的絕望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瘋狂的,被點燃的火焰!
是啊。
趙無極把他們和全城的仇恨關在了一起!
“我們不缺武器,不缺眼睛,更不缺戰(zhàn)士!”
葉天龍走到秦詩玥面前。
“三嫂,從現(xiàn)在開始,放棄追蹤城衛(wèi)軍的動向。”
“我要你把所有的算力都用來追蹤一件事。”
“暴亂!”
“我要知道,哪里的火燒得最旺,哪里的人喊得最大聲,哪里的人……最恨趙無極!”
“趙無極的天網(wǎng)在找我們,而我們要用這座城市沸騰的民怨,做我們的眼睛!”
秦詩玥的呼吸變得急促,她重重地點了點頭,那雙疲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葉天龍又轉(zhuǎn)向徐穎絳。
“四嫂,我們的敵人不再是幾個保鏢。”
“是裝甲車,是防爆盾,是整個京都的暴力機器。”
徐穎絳推了推眼鏡。
“‘閻王愁’對付不了鋼鐵。”
“沒錯。”
葉天龍的眼神變冷。
“所以我需要‘煙花’,一種能把烏龜殼炸開,把鐵皮車融化的煙花。”
“越多越好。”
徐穎絳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是屬于科學狂人的狂熱。
“給我六個小時,我能讓這座城市的下水道,變成一片……流淌的火海。”
葉天龍最后看向謝流煙。
“大嫂。”
“京都的金融秩序已經(jīng)崩潰了,但地下的秩序才剛剛開始建立。”
“趙無極封鎖了城市,也切斷了他手下無數(shù)走狗的財路。”
“我要你用你最擅長的方式,把那些見不得光的錢變成我們最需要的物資。”
“武器,藥品,情報……”
“我要你把趙無極的根基變成我們的……補給線!”
謝流煙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她感受不到疼痛,只感覺到一股熱血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交給我。”
“趙家的財富,我會一分一分地幫他們花掉。”
一條條命令下達。
整個防空洞的空氣都開始燃燒,那不是絕望,那是破釜沉舟,是向死而生的瘋狂!
蕭媚茹一直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地看著葉天龍。
看著這個男人如何三言兩語,就將一個必死的絕境變成了一場勝負未知的豪賭。
她的眼中是毫無保留的信任和癡迷。
葉天龍做完這一切,緩緩走回了那張供桌前。
他拿起那本黑色的賬本,這一次,他沒有翻開,只是用手指在那封皮上輕輕地劃過。
“趙無極以為,他只要坐在莊園里,就能像一個棋手一樣操縱棋盤上所有的棋子。”
“他以為,他布下天羅地網(wǎng)我們就會像沒頭蒼蠅一樣,去一個個地撞,一個個地死。”
葉天龍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蔑視眾生的霸道。
“他想下棋,那我們就……”
葉天龍猛地一合賬本!
啪!
清脆的響聲像一道命令。
“掀了他的棋盤!”
葉天龍轉(zhuǎn)身,走到那張巨大的京都地圖前。他的手指劃過一個個被標記出來的軍事?lián)c,指揮中心,彈藥庫。
最后,他的手指重重地停留在一個點上。
京都東城,第七區(qū),城衛(wèi)軍臨時指揮部。
那里是負責鎮(zhèn)壓整個東城暴亂的核心中樞。
“殺一個人太慢了。”
“毀掉一支軍隊,才能讓他感到疼。”
葉天龍的眼中跳動著兩簇地獄的業(yè)火。
“趙無極不是把京都變成了牢籠嗎?那我們……就先拆了他一根欄桿。”
他回過頭,看著他身后那幾位已經(jīng)徹底化作戰(zhàn)場女武神的嫂子們。
“今晚,我們送趙無極一份大禮。”
葉天龍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嗜血的笑意。
“我要東城指揮部那三百多個腦袋,在天亮之前……”
“全部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