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落地?!?/p>
死寂,防空洞里的空氣仿佛被這四個字抽干了。
謝流煙的指尖冰涼,她看著葉天龍,看著他那雙燃燒著地獄業火的眼睛,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
不是對敵人,而是對葉天龍。
“三百多人?天亮之前?”
“天龍,你瘋了?!?/p>
謝流煙的聲音干澀,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沙礫上摩擦。
“那不是三百個保鏢,那是三百個全副武裝的城衛軍士兵!”
“他們有裝甲車,有重機槍,有軍用級別的防御工事!”
“這不是計劃,這是自殺!”
秦詩玥的臉色也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的手指懸在鍵盤上,一動不動。
“指揮部不是電視臺,那里是一個小型軍事基地。”
“外部有三道防線,內部有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巡邏小隊。”
“所有的通風口都加裝了軍用過濾和感應系統,我們的毒氣和催淚瓦斯根本送不進去。”
“我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入侵的網絡端口。”
“那里是一座物理隔絕的鐵棺材?!?/p>
蕭媚茹一直沒有說話,她只是默默地將一把纖細的柳葉刀擦拭干凈,收回袖口。
然后,她抬起頭,看著葉天龍。
“我需要指揮官的資料,還有內部的詳細結構圖?!?/p>
謝流煙和秦詩玥猛地轉頭看向她。
“二嫂,你……”
蕭媚茹的眼神很平靜。
“既然是狩獵,那就要先找到獵物里,最肥的那一只?!?/p>
葉天龍笑了,他走到秦詩玥身后,手指在那張布滿了紅色警戒線的地圖上輕輕一點。點在了指揮部建筑下方,一個毫不起眼的地方。
“誰說我們要從地面上進去了?”
秦詩玥的瞳孔猛地一縮,她立刻調出了那個區域的地下管網圖。
一條廢棄了二十多年的城市主排污管道,像一條被遺忘的地下長龍,正好從指揮部的正下方穿過。
“趙無極的天網能監控地面上的一只蒼蠅,但他看不見地底下的一只老鼠?!?/p>
葉天龍的聲音很冷。
“三嫂,我要你立刻計算出這條管道的精準位置。”
“我要知道哪一處距離他們的彈藥庫最近,哪一處又正對著他們的指揮中心。”
秦詩玥的呼吸急促起來,手指重新在鍵盤上化作了幻影。
“明白了!”
葉天龍轉向徐穎絳。
“四嫂,你的‘煙花’能做到多大?”
徐穎絳推了推眼鏡,鏡片下是冰冷的狂熱。
“你想讓它多大,它就能多大。”
“我需要它能融化十厘米厚的鋼板,能把一輛裝甲車從內部徹底引爆?!?/p>
“配方需要調整?!?/p>
徐穎絳舔了舔嘴唇,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給我三十分鐘,我給你一份‘太陽’?!?/p>
葉天龍最后看向謝流煙。
“大嫂?!?/p>
“城衛軍的臨時指揮部設立在一座廢棄的紡織廠里?!?/p>
“趙無極征用了那里,但他忘了付租金。”
“紡織廠的主人,五年前因為得罪了趙家的人現在還在黑牢里?!?/p>
“他的兒子在東城的地下拳場打黑拳,欠了一屁股的債?!?/p>
謝流煙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種屬于金融女王的銳利光芒。
“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p>
“我不僅要讓他把整個紡織廠的結構圖畫出來,我還要他帶著我們的人,把‘煙花’……親自送到位。”
“很好?!?/p>
葉天龍的目光掃過她們每一個人。
“趙無極以為他把我們困在了棋盤上?!?/p>
“那我們就從棋盤下面,把他這條過河卒,連同他周圍所有的棋子一起炸上天!”
……
一個小時后。
京都,東城,第七區。
地下的世界潮濕,陰暗,散發著百年淤泥混合著鐵銹的腐臭。
葉天龍走在最前面,他身后是蕭媚茹和那個叫阿力的年輕人,紡織廠主的兒子。
阿力渾身都在發抖,不是因為冷,是害怕。他懷里抱著一個沉重的防水背包,里面是徐穎絳制造出來的“太陽”。
那東西沒有引線,只有一個小小的,需要指紋和心跳雙重驗證的激活器。
“就是這里了。”
阿力的聲音帶著哭腔,他指著頭頂一處銹跡斑斑的管道接口。
“這上面就是他們的備用發電機房,旁邊就是彈藥庫。”
葉天龍抬頭看了一眼。
“東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阿力如蒙大赦,他放下背包,連滾帶爬地就想往回跑。
“等等。”
葉天龍的聲音忽然響起。
阿力的身體一僵,慢慢地轉過身,臉上滿是絕望。
“龍哥,我什么都沒看見,我什么都不會說的……”
葉天龍從懷里掏出了一張銀行卡,丟了過去。
“這里面的錢,夠你和你父親下半輩子活得像個人。”
“出城之后,別再回來?!?/p>
阿力愣住了,他看著手里的卡,又看了看葉天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然后,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黑暗的盡頭。
葉天龍沒有再看他,他打開背包,取出了那個造型奇特的爆炸物。
他把爆炸物安裝在了管道壁最薄弱的地方。
蕭媚茹站在他身后,輕聲問。
“你信他?”
“不信。”
葉天龍頭也沒回。
“但我信大嫂。”
“大嫂給他的卡,要二十四小時之后才能激活?!?/p>
“如果這二十四小時內我們出了事,這張卡會立刻被凍結,他一分錢都拿不到。”
“這比任何忠誠都可靠?!?/p>
蕭媚茹不說話了,她看著葉天龍的背影,眼神有些復雜。
這個男人,心思縝密得可怕。
……
與此同時。
距離此地五百米外的另一處排污管道出口。
秦詩玥和徐穎絳正坐在一臺改裝過的工程車里。
秦詩玥的面前是十幾塊屏幕,上面顯示著指揮部內部每一個監控探頭的畫面。
只不過,所有的畫面都是循環播放的錄像。
“天龍,通訊頻道已經建立。”
“指揮部內部通話,我可以監聽,但無法切斷?!?/p>
“我黑掉了他們的警報系統,爆炸發生后,會有三十秒的延遲。”
“三十秒,這是你們唯一的窗口期?!?/p>
徐穎絳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太陽’已經就位。”
“引爆之后,瞬間高溫會超過三千度。”
“備用發電機和彈藥庫會發生連鎖殉爆?!?/p>
“整個紡織廠的供電系統會徹底癱瘓。”
“他們會變成瞎子?!?/p>
葉天龍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只有一個字。
“等?!?/p>
……
東城第七區城衛軍臨時指揮部。
指揮官李牧正一臉煩躁地看著大屏幕上的實時街景。
到處都是暴亂的人群,到處都是火光。
他手下的三百多人已經全部撒了出去,累得像狗一樣,卻收效甚微。
“媽的!”
“這群刁民都該死!”
李牧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他是趙無極的遠房親戚,靠著關系才坐上這個位置,平時作威作福慣了,哪里處理過這種爛攤子。
“報告!”
一個通訊兵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將軍,我們和總部的聯系斷了!”
“什么?”
李牧猛地站了起來。
“怎么回事!”
“不知道,所有的通訊渠道都失靈了,像是被什么東西強行屏蔽了!”
李牧的心里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他剛想下令讓外面的部隊回防。
突然。
轟——!!!
一聲根本不像爆炸,更像是火山噴發般的恐怖巨響從地底傳來!
整個指揮部所在的地面劇烈地向上拱起,然后狠狠地塌陷下去!
李牧感覺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拋向了空中,又重重地砸在地上。
他還沒反應過來,一連串更加密集的爆炸聲從彈藥庫的方向傳來,火光沖天,將半個夜空都照得如同白晝!
轟隆隆隆——!
整個紡織廠在一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
所有的燈光,所有的屏幕,啪的一聲全部熄滅!
指揮中心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和混亂。
尖叫聲,哀嚎聲,求救聲……
李牧的耳朵里嗡嗡作響,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眼前一片血紅。
“敵襲!”
“快!保護我!”
李牧聲嘶力竭地吼著。
黑暗中,他的親衛隊跌跌撞撞地向他靠攏。
可就在這時。
噗。
一聲輕微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破空聲。
離李牧最近的一個親衛隊員脖子上突然多了一個血洞,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噗!噗!噗!
又是幾聲輕響。
黑暗中,仿佛有一個無形的死神在收割生命。
李牧身邊的親衛隊一個接一個地倒下,連敵人在哪都不知道。
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瞬間攫住了李牧的心臟!
“誰!”
“誰在那里!”
他拔出配槍對著黑暗瘋狂地掃射!
噠噠噠噠噠!
槍口的火光短暫地照亮了前方的景象。
他看到了,在指揮中心那扇被炸開的鐵門處,站著一個身影,一個如同魔神般的身影,葉天龍。
他的手里握著一把還在滴血的匕首,腳下是十幾具警衛的尸體。
而在他身后更遠處的陰影里,一道紅色的身影如同鬼魅,每一次閃動都會帶走一條生命。
蕭媚茹。
“你是葉天龍!”
李牧的牙齒都在打顫。
“你怎么可能……”
葉天龍沒有回答他,他只是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李牧的心臟上。
“趙無極的狗?”
葉天龍的聲音很輕。
“不,你連做他的狗都不配?!?/p>
葉天龍的身影突然從原地消失了。
李牧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他下意識地就要扣動扳機。
咔嚓。
一只手,一只鐵鉗般的手已經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擰。
啊——!
骨頭碎裂的劇痛讓李牧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手槍掉在了地上。
葉天龍掐著他的脖子,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告訴趙無極?!?/p>
“游戲才剛剛開始?!?/p>
噗嗤。
匕首沒入了李牧的心臟。
葉天龍隨手將他的尸體丟開,拿起他桌上的通訊器。
通訊器里傳來了秦詩玥的聲音。
“天龍,外面的三百多人已經亂了,他們失去了指揮,正在各自為戰?!?/p>
“很好?!?/p>
葉天龍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通知二嫂,開始……打掃戰場。一個……不留。”
……
天,快亮了。
東方的天際線上露出了一抹魚肚白,昔日的紡織廠此刻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
三百多具尸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廢墟和火海之中。
血,匯聚成了溪流。
葉天龍站在那片焦黑的廢墟中央,他撿起一面被燒得只剩半截的城衛軍軍旗,隨手插在指揮官李牧那早已冰冷的尸體上。
然后,他拿出那本黑色的賬本,用李牧的血在上面寫下了三個字。
東城衛。
最后,他用那支朱砂筆在這三個字上畫下了一個巨大而猙獰的叉。
做完這一切,葉天龍按下了通訊器。
耳機里傳來了謝流煙,秦詩玥,徐穎絳和蕭媚茹疲憊卻又帶著一絲亢奮的聲音。
“天龍,我們……贏了?!?/p>
葉天龍抬起頭,看著那即將升起的太陽。他的臉上沒有絲毫喜悅,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靜。
“不?!?/p>
葉天龍的聲音通過通訊器,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這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