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里,血腥味和硝煙味混在一起,嗆得人喘不過氣。
謝流煙的臉色蒼白如紙,她看著葉天龍手臂上重新滲血的繃帶,聲音沙啞。
“夠了,天龍,我們贏了,毀掉了他的一個指揮部,殺了他三百條狗。”
“我們……需要休息。”
葉天龍沒有回頭,他只是用那支沾著李牧鮮血的筆,在賬本上重重地畫下一個叉。
“不夠。”
他的聲音里沒有溫度。
“遠遠不夠。”
謝流煙的身體晃了一下,扶住了身旁的桌子。
“還不夠?”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崩潰。
“東城指揮部沒了,趙無極在東城的控制力徹底癱瘓!”
“京都的金融市場已經(jīng)崩盤,他的錢每分每秒都在蒸發(fā)!”
“京都罪人錄引爆了全城,他現(xiàn)在焦頭爛額,民心盡失!”
“你還想怎么樣!難道真要把這座城徹底翻過來嗎!”
葉天龍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謝流煙的臉上,那目光深處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片冰封的湖。
“大嫂。”
葉天龍的聲音很輕。
“你覺得趙無極會在乎一個指揮部嗎?他會因為損失幾百條狗而心痛嗎?他會在乎那些暴民的嘶吼嗎?”
葉天龍搖了搖頭。
“不,他不會!這些對他來說,都只是皮外傷,甚至連皮外傷都算不上。”
“他就像一頭藏在深海里的巨鯨,我們炸掉的只是一艘給他捕食小魚的漁船,他甚至感覺不到疼。”
葉天龍走到那張巨大的京都地圖前,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據(jù)點。
“只要他的根還在,他隨時可以再建十個指揮部,再養(yǎng)幾千條更兇的狗。”
“只要他還是京都的王,他一句話就能讓崩盤的股市重新漲回來,讓所有反對他的聲音徹底消失。”
秦詩玥的十指停在鍵盤上,她抬起頭。
“那他的根是什么?”
葉天龍笑了,那笑容里帶著一絲讓所有人不寒而栗的瘋狂。
“是他的威嚴,是他高高在上,視眾生為螻蟻,主宰一切的那份……體面。”
“他把自己當成了這座城市的皇帝,皇帝是不容許被挑釁的。”
“我們殺他的人,毀他的產(chǎn)業(yè),這對他來說是羞辱。”
“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份羞辱放大一百倍一千倍!”
“我們要打的不是他的爪牙,是他的臉!我們要毀的不是他的指揮部,是他的……王座!”
防空洞里一片死寂,每一個人都被葉天龍這番話里透出的那股滔天狂意所震懾。
他根本不是在復仇。
他是在……弒君!
……
趙家莊園。
書房里一片狼藉,那張價值千萬的紫檀木書桌已經(jīng)被生生劈成了兩半,地上散落著無數(shù)名貴的瓷器碎片。
趙無極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央,他身上那件手工定制的白色晨練服上,沾染著幾點鮮紅的血跡。
那不是別人的血,是他的。
他的右手背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那是他剛才一拳砸碎一個明代青花瓶時留下的。
血,順著他的指縫一滴一滴地落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老管家跪在門外,身體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連頭都不敢抬,他從未見過主人失控到這個地步。
東城指揮部被全殲的消息,就像一記最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趙無極的臉上。
這不是損失,這是宣戰(zhàn),是那個叫葉天龍的小畜生,踩著他三百多個手下的尸體,站在京都的廢墟上,對他這個王發(fā)出的最**最瘋狂的挑釁!
“呵呵……”
趙無極忽然低聲笑了起來,那笑聲嘶啞陰冷,像一條毒蛇在地上爬行。
“好,好啊!”
“想打我的臉?想掀我的王座?”
趙無極緩緩抬起頭,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所有的瘋狂和憤怒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對的不屬于人類的冷靜,那是一種神明決定要降下天罰時的冷靜。
“傳我的……無極令。”
趙無忌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讓老管家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凍結(jié)了。
無極令。
趙家最高級別的命令,三十年來只動用過兩次。
第一次,京都黑道大洗牌,一夜之間上百個家族灰飛煙滅。
第二次,五年前葉家滅門。
每一次無極令的出現(xiàn),都意味著京都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尸骨成山。
趙無極沒有理會門外的老管家,他走到那部紅色的電話前,拿起了話筒。
他的聲音通過加密線路,清晰地傳到了京都每一個權力核心人物的耳朵里。
“從現(xiàn)在開始,京都進入無限戒嚴狀態(tài)。”
“所有暴亂者,格殺勿論。”
“所有京都罪人錄上的人員家屬立刻收押,但凡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在提出異議,似乎在說這會引起更大的混亂。
趙無極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混亂?”
“不。”
“這不是混亂,這是凈化。”
他頓了頓,說出了最后一句話,一句讓整個京都都墜入冰河時代的話。
“頒布連坐法案。”
“凡是收容,包庇,協(xié)助葉天龍及其同黨者,罪同叛國。”
“一人犯罪,全族……株連。”
“十戶之內(nèi),若有知情不報者,同罪。”
“殺。”
咔。
電話被掛斷。
整個京都,在這一刻徹底死了。
……
嗡——嗡——嗡——
刺耳的防空警報聲毫無征兆地響徹了整座城市!
那不是演習,那是宣告末日降臨的喪鐘!
緊接著,每一個人的手機,每一塊公共屏幕,每一臺電視都被強制切換到了同一個畫面。
畫面上沒有任何人像,只有一行行用鮮血寫成的冰冷而猙獰的黑體字。
一條條,一款款清晰地羅列在上面。
格殺勿論,全族株連,知情不報者同罪。
殺!殺!殺!
整個城市沸騰的怒火,在這道無極令下被瞬間澆滅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街頭那些憤怒的“暴民”們停下了腳步,他們看著彼此,眼神里充滿了猜忌和畏懼。
剛剛還在并肩作戰(zhàn)的鄰居,下一秒就可能為了自保而向你捅出尖刀。
趙無極這一招太狠了。
他不是在鎮(zhèn)壓,他是在用最殘忍的方式瓦解這座城市里所有反抗他的力量,他在用恐懼將每一個人都變成了他監(jiān)控的眼睛,變成了他殺人的刀!
他要把整座城市的人都變成他的……幫兇!
……
防空洞里。
秦詩玥看著屏幕上那一道道血紅的文字,手指冰涼。
“他……他瘋了。他這是要屠城!”
謝流煙的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她看著葉天龍,眼神里充滿了絕望。
“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想要的!”
“你把他逼瘋了!他現(xiàn)在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讓整座城來為我們陪葬!”
徐穎絳默默地將幾支裝滿了劇毒的注射器別在腰間,她的聲音沒有溫度。
“我們的位置很快就會暴露。”
“連坐法案一出,我們之前建立的所有外圍聯(lián)絡點都會變成最危險的陷阱。”
“我們成了真正的孤島。”
絕望,比剛才更加深沉的絕望,像烏云一樣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葉天龍贏了,他成功地打中了趙無極的臉,成功地逼出了這個君王最瘋狂最丑陋的一面。
可代價,是整座城市的生命。
葉天龍一直沉默著,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屏幕上那些血紅的字,看著窗外那重新陷入死寂的城市。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
“你們錯了。”
他轉(zhuǎn)過身,目光掃過每一位嫂子那寫滿絕望的臉。
“他不是被我逼瘋了,而是他終于……露出了他本來的面目。一個為了維護自己的王座,可以毫不猶豫地屠戮自己子民的暴君。”
葉天龍走到那張供桌前,拿起那本黑色的賬本。
這一次,他沒有翻開,他只是將賬本高高舉起,像是舉著一道審判的圣旨。
“他頒布了無極令。”
葉天龍的眼中,那兩簇地獄業(yè)火重新燃燒起來,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旺盛,都要瘋狂。
“那我們就替天行道,給他下一道……催命符!”
他看著她們,一字一句地說道。
“趙無極以為,他把所有人都變成了他的刀。”
“但他忘了,一把沒有握在手里的刀,隨時都可能……反過來割斷他自己的喉嚨。”
葉天龍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森然到極致的弧度。
“他要全城的人都來找我們。”
“很好。”
“那我們就,走到陽光下,走到所有人的面前。”
“我要讓全京都的人都親眼看一看,是他的無極令硬,還是我葉天龍的刀,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