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雪下得比去年早,晚自習結束時,校園里已經積了薄薄一層白。我裹緊圍巾往宿舍走,懷里揣著剛從圖書館借的舊詩集,指尖還留著書頁的涼意——那本詩集的扉頁上,有個和沈硯字跡很像的簽名,我看了半天才舍得合上書。
路過教職工宿舍樓下的香樟樹時,我忽然停住了腳。
路燈的光透過雪幕,在樹下投出片模糊的影。影里站著兩個人,男生穿深灰色的厚外套,身形清瘦,發梢落著雪,側臉的輪廓像極了沈硯。他對面的女人穿著紅色大衣,抬手拂去他肩上的雪,然后微微踮腳,指尖勾住他的衣領——下一秒,她的臉湊了上去,落在他唇上。
我的呼吸瞬間僵住,懷里的詩集“啪嗒”一聲掉在雪地里。書頁散開,那行熟悉的簽名正好落在雪上,被融化的雪水暈開一點墨痕。
男生好像聽見了動靜,轉過頭來。我慌忙躲到樹后,心臟跳得像要撞開肋骨,指尖攥得發疼。雪落在脖子里,涼得人打顫,可我卻沒力氣挪開腳步,只敢從樹干的縫隙里偷偷看——他的側臉在路燈下很清晰,眉骨的弧度,下頜的線條,甚至連耳垂上那顆小小的痣,都和沈硯一模一樣。
“怎么了?”女人的聲音傳來,帶著點笑意。男生搖搖頭,彎腰撿起我掉在雪地里的詩集,指尖拂過扉頁上的簽名時,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么。他把詩集放在樹下的石凳上,又看了眼我躲著的方向,然后轉身和女人并肩走了。
他們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雪幕里,我才敢從樹后走出來。雪已經把詩集的封面打濕,我抱著書蹲在地上,眼淚砸在雪地里,瞬間就融了。剛才那個男生的側臉,那個動作,明明就是沈硯,可他為什么會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他說的“舊傷復發”是假的嗎?他說的“等我長大”也是假的嗎?
懷表在口袋里輕輕震動,“滴答”聲此刻卻像在嘲笑我的天真。我想起高考結束那天他留下的紙條,想起老房子里凍著的排骨湯,想起他說“我會回來找你”——那些溫柔的瞬間,難道都只是我的錯覺?
我抱著詩集往宿舍走,雪越下越大,把腳印很快蓋住。路過便利店時,我看見冰柜里的草莓味牛奶,忽然想起他以前總在冬天給我買熱牛奶,掌心的溫度好像還留在記憶里。可剛才那個親吻的畫面,卻像根刺,扎得我眼睛生疼。
回到宿舍,我把詩集放在桌上,翻開扉頁——那行簽名其實和沈硯的字跡并不像,只是我太想念他,才會把所有相似的痕跡都當成他。我拿出懷表,輕輕打開,表盤里映著宿舍的燈光,像他以前看著我的眼神。我忽然想起他在舊相冊里說的話:“有的相遇,只是時光里的過客。”
也許剛才那個男生,真的只是和他長得像而已。也許沈硯還在某個地方,好好養著傷,等著我長大。
我把懷表貼在耳邊,聽著“滴答”的聲音,像在聽他沒說完的話。雪還在下,宿舍里很安靜,我忽然覺得,不管遇到多少相似的人,不管有多少錯覺,我都會等下去——等他回來,等他告訴我所有真相,等我們續寫沒寫完的故事。
那天晚上,我在日記本上寫:“今天好像看見你了,又好像沒有。雪很大,把一切都蓋得很白。我還是會等你,就像以前一樣。”寫完后,我把日記本放在懷表旁邊,看著窗外的雪,心里忽然平靜了很多。
也許想念就是這樣,會有不安,會有錯覺,可只要心里的約定還在,就有勇氣繼續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