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的冬天沒有老巷的雪,卻比故鄉冷得多。我裹緊羽絨服站在公寓樓下的便利店前,指尖劃過冰柜里的草莓味牛奶——包裝和沈硯以前買的一模一樣,可捏在手里,卻再也沒有那層他用異能維持的、恰到好處的涼。
手機里存著他送我的那張槐樹新芽照,我設成了壁紙。每次寫論文到深夜,抬頭看見屏幕上的綠意,就會想起老槐樹下他遞來的熱湯,想起雪夜里他把傘往我這邊傾斜的模樣。青梅竹馬說我總對著手機發呆,他不知道,我是在等一個永遠不會亮起的頭像——沈硯說過,為了不暴露我的位置,我們不能聯系,可我還是每天都把想說的話寫在備忘錄里,像寫給他的信。
“今天去了中央公園,看到有人在樹下喂鴿子,忽然想起你以前總在老槐樹下幫我撿被風吹走的作業本。”
“專業課老師講‘跨文化羈絆’,我忽然想起你說的‘永恒與短暫’,原來不管隔著多少時光和距離,想念都能跨過山海。”
“樓下的花店進了新的槐花,我買了一束插在花瓶里,可聞著總覺得少了點味道——后來才想起來,少的是你身上那股松木香,是老巷里風的味道。”
春天到來時,我收到了一封來自故鄉的信,信封上沒有寄件人姓名,只有一個熟悉的槐樹葉印章——是沈硯的標記。我手抖著拆開,里面沒有信紙,只有一片壓得平整的槐樹葉,葉脈上用細字刻著一行小字:“父親已平安,反叛者已除,等我。”
樹葉的邊緣還帶著淡淡的槐花香,像他親手摘下來的一樣。我把樹葉夾進最常讀的那本詩集里,和他送我的槐樹葉書簽放在一起。那天晚上,我終于不再對著備忘錄發呆,而是拿出信紙,認認真真寫了一封信:“沈硯,紐約的槐花開了,我等你來一起看。我把你的懷表擦得很亮,把你的排骨湯配方記在了食譜本里,把我們的約定,藏在了心里最暖的地方。”
周末去唐人街時,我看到一家賣手工銀飾的小店,里面有個和他送我的吊墜很像的槐樹銀飾。我買了下來,戴在另一條項鏈上,和原來的吊墜并排貼著鎖骨——這樣就像他一直在我身邊,用氣息護我周全。店主說這叫“雙生守護”,我忽然想起他說的“你好好的,就是我唯一的希望”,原來守護從來都是雙向的,他在故鄉為我掃清危險,我在異國為他好好生活。
有次視頻通話,媽媽說老巷的老槐樹長得更粗了,社區還在樹下裝了長椅。我想象著沈硯可能坐在長椅上的模樣,想象他抬頭看樹影時的眼神,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媽媽問我是不是想家,我搖搖頭,我不是想家,是想那個把家安在我心里的人。
夜里睡不著時,我會打開窗戶,看著紐約的星空。這里的星星沒有故鄉亮,可我知道,我們看的是同一片夜空。我把懷表拿出來,輕輕打開,“滴答”聲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像他在耳邊輕聲說“別著急,我在來的路上”。
我開始學著做排骨湯,按照他留在老房子里的配方,一步一步地熬。湯煮開時的熱氣漫滿廚房,我忽然覺得,想念不是煎熬,是支撐我走下去的勇氣。我等著他來紐約,等著和他一起看槐花,等著告訴他:不管隔著多少距離和時光,我都在等他,就像他當年在老槐樹下等我長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