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總來得猝不及防。放學時還只是零星飄著雨絲,走到老巷口,雨點忽然就密了起來,砸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的水花。
我抱著書包往老槐樹的方向跑,剛拐過彎,就看見沈硯站在槐樹下。他沒打傘,白襯衫被雨水打濕,貼在身上,卻一點沒顯出狼狽。雨珠順著他的發梢往下滴,落在衣領里,他卻像沒察覺似的,只是盯著樹洞的方向,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樹皮。
“沈硯!”我喊了他一聲,快步跑到他身邊,把傘往他那邊遞了遞,“你怎么不躲躲雨啊?”
他轉過頭,睫毛上沾著的雨珠晶瑩剔透,在昏黃的路燈下閃著光。“不礙事。”他輕聲說,目光落在我手里的傘上,又很快移開,“你快回去吧,雨會變大。”
“一起走啊。”我把傘往他那邊又推了推,“你家不是也在這條巷子里嗎?”
他沒說話,只是默默往我身邊靠了靠。傘不大,兩個人擠在一起,我的肩膀偶爾會碰到他的胳膊,還是那么涼,即使被雨水打濕,也沒有一點溫度。我們沿著青石板路慢慢走,雨點打在傘面上,發出噠噠的聲響,巷子里的貓叫聲被雨聲蓋過,只剩下我們的腳步聲。
走到我家老宅院門口時,我忽然想起早上落在學校的筆記本,里面記著明天要交的作業。“糟了,我筆記本忘在教室了!”我急得跺腳,“明天老師要檢查的。”
沈硯停下腳步,看著我:“別急,我去幫你拿。”
“可是雨這么大,而且學校早就關門了吧?”我皺著眉說。
“沒事。”他接過我手里的傘,撐開,“你在這里等我,我很快回來。”
沒等我再說什么,他就轉身沖進了雨里。白襯衫的身影在雨幕中越來越遠,很快就消失在巷口。我站在屋檐下,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心里有點不安——這么大的雨,學校又關了門,他怎么進去拿筆記本啊?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雨勢漸漸小了些。我正踮著腳往巷口看,忽然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快步走了過來。是沈硯。他手里拿著我的筆記本,用塑料袋包得嚴嚴實實,一點沒濕。
“拿到了。”他把筆記本遞給我,聲音還是那么涼,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急促。他的頭發全濕了,貼在額頭上,臉上還有幾道淺淺的劃痕,像是被什么東西刮到了。
“沈硯,你臉怎么了?”我伸手想碰他的臉,卻被他輕輕躲開了。
“沒事,剛才不小心蹭到了。”他往后退了半步,把傘遞給我,“雨小了,我先回去了。”
他轉身要走,我卻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腕很細,皮膚涼得像冰,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手腕上有一道更深的劃痕,還在滲著血,只是被雨水沖得不太明顯。“你受傷了!”我驚呼道,“是不是去學校的時候弄傷的?”
他的身體僵了一下,想把手抽回去,卻被我抓得更緊。“真的沒事。”他的聲音低了些,目光落在我抓著他手腕的手上,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緒,“我……”
話沒說完,他忽然皺起眉頭,往后退了一大步,靠在墻上,臉色變得更白了。他捂著自己的脖子,呼吸有些急促,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紅光,快得像錯覺。
“沈硯,你怎么了?”我急忙上前,卻被他厲聲喝住:“別過來!”
我愣住了,站在原地不敢動。他靠在墻上,閉著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睜開眼,眼神恢復了平時的平靜,只是臉色依舊蒼白。“我沒事。”他輕聲說,聲音里帶著點疲憊,“你快回去吧,以后別這么晚還出來。”
他說完,沒再看我,轉身快步走了。我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手里還攥著那本沒濕的筆記本。雨已經停了,空氣里帶著泥土的清香,可我心里卻亂糟糟的——沈硯手腕上的傷口,還有他剛才奇怪的反應,像一團迷霧,纏在我心里。
我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筆記本,忽然發現封面上沾著一點深紅色的痕跡,不像雨水,倒像……血。我的心猛地一沉,想起第一次在老槐樹下遇見他時,他指尖的冰涼;想起午休時他桌肚里那杯深紅色的液體;想起他從不跟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
一個荒唐又可怕的念頭,在我心里慢慢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