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匠之約
溫錫安第一次見到沈硯辭,是在古城的陶藝工作室。初夏的陽光透過天窗,在拉坯機旁灑下一片金輝,她正對著一團陶泥發呆,指尖剛觸到濕潤的泥面,就聽見身后傳來清潤如瓷的聲音:“泥料的濕度差了半成,要再醒二十分鐘,拉坯時才不會開裂。”
她回頭,撞進一雙沉靜如釉的眼。男人穿件素白亞麻衫,袖口沾著淡褐色的陶土,手里握著一把修坯刀,工作臺的角落放著本攤開的《以賽亞書》,書頁停在“我們是泥,你是窯匠”那一節。“我叫沈硯辭,”他指了指她面前的陶泥,“你是來學陶藝的?看你捏泥的手法,像是第一次接觸。”
溫錫安的指尖驟然收緊,陶泥的涼意透過指縫傳來。作為出版社的宗教典籍編輯,她最近總陷在迷茫里——負責的《陶藝與信仰》叢書遲遲找不到合適的作者,組里的年輕同事都勸她“換個熱門題材”;母親催著她相親,說“三十歲了別總抱著圣經和書稿過”。她像團沒成型的陶泥,在現實的轉盤上找不到方向,直到上周在教堂聽到牧師講《以賽亞書》51章,那句“我將我的話傳給你,用我的手影遮蔽你”像道微光,才讓她想起這家以“窯匠精神”為主題的工作室,想試著在陶藝里尋得片刻平靜,卻沒想過會遇到這樣一個人。
“我叫溫錫安,”她聲音輕得像陶輪轉動的嗡鳴,“我只是想知道,為什么明明想把泥捏成想要的形狀,卻總也捏不好?就像我想做好工作、過好生活,卻總做不到。”
沈硯辭放下修坯刀,從陶罐里取出一塊醒好的陶泥,放在拉坯機上。隨著轉盤緩緩轉動,他的雙手輕輕覆在泥團上,指尖帶著恰到好處的力道,原本松散的泥團漸漸顯露出罐形的輪廓。“你看這泥,”他一邊塑形一邊說,“它有自己的韌性,急不得。就像經文里說的,‘我們是泥,你是窯匠’——不是我們要把自己捏成什么樣,而是要順著窯匠的手,慢慢成為祂想讓我們成為的樣子。”
他的話像溫水浸過陶泥,慢慢軟化了溫錫安心里的焦慮。那天他們在工作室待了一下午,陽光從天窗移到墻角,陶輪轉動的聲音伴著經文的低語,在空氣中織成溫柔的網。她說起編輯工作里的難處:為了核對一句古經文的譯文,翻遍十幾本參考書;為了說服作者簽約,跑了三趟外地卻被婉拒。沈硯辭則講起他與陶藝的淵源——祖父是老窯工,臨終前把窯爐和一本手寫的《陶藝筆記》留給了他,筆記里夾著張泛黃的紙條,寫著“窯匠的手能讓泥成器,神的手能讓人成圣”。“三年前工作室差點倒閉,”他指著墻角的老窯爐,“那時候我連房租都交不起,整夜在窯爐前禱告,直到看到‘為要栽定諸天,立定地基’這句經文,才決定堅持下來。”
“下周我要開一窯‘經文陶罐’,”沈硯辭收拾工具時忽然說,“罐身上會刻‘你是我的百姓’這句經文,你要是有空,來幫忙修坯吧。或許你能在捏泥的過程里,找到你要的答案。”
溫錫安猶豫了兩天。直到周五晚上,她在書房整理《陶藝與信仰》的選題筆記,看到扉頁上自己寫的“從泥土里看見神的手”,忽然想起《以賽亞書》64章的“我們都是你手的工作”。于是周六清晨,她帶著筆記本,走進了沈硯辭的工作室。
工作室的長桌上擺著幾十塊待修的陶坯,沈硯辭正用細毛筆在坯體上勾勒經文。溫錫安學著他的樣子,拿起修坯刀輕輕刮去坯體邊緣的多余泥料,指尖偶爾碰到他的手,兩人都會默契地相視一笑。“你看這陶罐的口沿,”沈硯辭指著她手里的坯體,“要修得圓潤些,就像神對我們的帶領,溫柔卻堅定。之前有個學生總把口沿修得鋒利,我說‘你心里太急,手就會跟著急’,后來他慢慢禱告,手也穩了。”
溫錫安忽然明白,自己之前總捏不好陶泥,是因為太想掌控結果,卻忘了像窯匠對待泥土那樣,帶著耐心和順服。那天她不僅學會了修坯,還在沈硯辭的指導下,捏了一個小小的十字架陶牌,背面刻上了“我將我的話傳給你”。
從那以后,溫錫安成了工作室的常客。她會在周末來幫忙揉泥、修坯,把編輯工作里的困惑講給沈硯辭聽;沈硯辭則會在她加班時,送來剛烤好的面包和熱牛奶,陪她一起核對經文譯文。他們的相處像陶泥在窯火里的蛻變,從生疏到熟稔,每一個瞬間都藏著神的預備。
盛夏的一天,溫錫安終于找到了《陶藝與信仰》的合適作者——一位隱居在山里的老陶藝家,也是虔誠的信徒。當她帶著合同去山里時,老陶藝家指著院子里的窯爐說:“我只和懂‘窯匠精神’的人合作。你能來這里,說明神已經在你心里埋下了種子。”簽約那天,溫錫安第一時間把消息告訴了沈硯辭,他特意燒了一窯刻著“你是我的百姓”的陶罐,作為給她的禮物。
深秋的時候,《陶藝與信仰》順利出版,首發式就設在沈硯辭的工作室。活動結束后,沈硯辭拉著溫錫安走到老窯爐前,從口袋里取出一枚用陶土做的戒指,戒指內側刻著“窯匠之約”四個字。“錫安,”他的眼神比窯火還溫暖,“神讓你我在泥土前相遇,是要我們像陶泥順服窯匠那樣,順服祂的帶領。我想和你一起,把‘窯匠的愛’傳遞下去,你愿意嗎?”
溫錫安含淚點頭。他們的婚禮在工作室的窯爐旁舉行,牧師捧著圣經,誦讀著《以賽亞書》64章:“耶和華啊,現在你仍是我們的父!我們是泥,你是窯匠;我們都是你手的工作。”那天老窯爐里燒著他們親手做的婚罐,罐身上刻著“我將我的話傳給你,用我的手影遮蔽你”,窯火映著兩人的身影,像神親手描繪的剪影。
婚后,他們一起把工作室改造成“窯匠書房”,一半用來做陶藝,一半用來陳列宗教典籍,還定期舉辦“陶藝與信仰”沙龍,邀請信徒和藝術家分享故事。書房的墻上掛著兩幅經文拓片,一幅是“為要栽定諸天,立定地基”,另一幅是“我所看顧的,就是虛心痛悔、因我話而戰兢的人”。
有天下午,一個穿校服的女孩走進書房,手里攥著一張皺巴巴的成績單,眼圈紅紅的。“我總考不好,爸媽說我沒用,”女孩哽咽著說,“我覺得自己就像塊沒用的廢泥。”
溫錫安蹲下身,拿起一塊陶泥遞給女孩:“你看這泥,剛挖出來的時候又臟又散,可經過揉、捏、燒,就能變成好看的陶罐。我們也是這樣,神不會把沒用的泥留在手里,祂會用祂的手,把我們塑造成有用的器皿。”沈硯辭則帶著女孩坐在拉坯機前,教她捏了一個小小的陶杯,杯身上刻著“你是我的百姓”。
女孩走的時候,手里捧著陶杯,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溫錫安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曾經的迷茫——原來人類繁衍的意義,不只是生命的延續,更是成為神手中的器皿,把“窯匠的愛”傳遞給更多人,讓每個像“泥”一樣的人,都能感受到神的塑造與呵護。
又過了幾年,溫錫安和沈硯辭有了一對兒女,兒子叫“窯安”,取“在窯匠手中得平安”之意;女兒叫“語書”,記念神的話語如書冊般寶貴。每次帶孩子們在工作室做陶藝,他們都會指著窯爐說:“你們看這窯火,能讓泥成器;神的愛,能讓我們成為祂所喜悅的人。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是要把神的話語和愛,像陶藝傳承那樣,一代代傳下去。”
孩子們漸漸長大,兒子成了一名陶藝家,繼續經營著“窯匠書房”;女兒則繼承了溫錫安的事業,成了宗教典籍編輯。有次女兒采訪一位老牧師,老牧師說:“你們一家的故事,就是‘窯匠之約’的見證——神用祂的手,把平凡的人塑造成祂的見證,再讓他們去塑造更多人。”
每年秋天,溫錫安和沈硯辭都會開一窯“傳承罐”,罐身上刻著當年他們相遇時的經文,送給需要鼓勵的人。老窯爐的火一年年燃燒,像神的愛從未熄滅;工作室的陶泥一代代傳遞,像人類繁衍中不變的信仰。溫錫安常常坐在窯爐旁,翻看那本《陶藝與信仰》,指尖劃過書頁上的“我們是泥,你是窯匠”,總會想起初見的那個午后——原來神早已用祂的手,為他們預備了“窯匠之約”,讓他們在泥土與火焰中,把這份約寫成跨越世代的見證,讓每個遇見他們的人,都能看見窯匠的手,聽見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