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來客棧的油燈昏黃,將窗欞的影子投在地上,忽明忽暗。沈清歡幫陸驚寒重新包扎好左臂傷口后,便坐在桌邊,看著他將吳頭領的供詞仔細折好,塞進貼身的錦袋里。
“這供詞是關鍵,得妥善收好。”陸驚寒指尖摩挲著錦袋邊緣,“等張掌柜聯系好驛站,我們就派可靠的人把供詞和吳頭領一起送回京城,交給我父親。有了這些證據,就算藩王權勢再大,也無法抵賴。”
沈清歡點頭,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只是不知道張掌柜什么時候能聯系上驛站。這小鎮偏僻,怕是沒那么快。而且我們殺了知府派來的官兵,他肯定會派人搜捕我們,這里未必安全。”
“放心,張掌柜在江湖上有些門路,早年受過落云閣的恩惠,靠得住。”沈硯秋推門進來,手里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姜湯,“剛讓后廚煮的,你們喝了暖暖身子。這小鎮背靠青山,官府的人不敢輕易進來——山里頭有不少獵戶和江湖客,都受張掌柜照拂,若是官府敢來搜,他們第一個不答應。”
陸驚寒接過姜湯,暖意順著喉嚨滑進胃里,驅散了些許疲憊:“多虧有沈少俠的人脈,不然我們現在還得東躲西藏。對了,吳頭領那邊怎么樣?沒鬧什么亂子吧?”
“被我綁得結實,還塞了布條,鬧不起來。”沈硯秋喝了口姜湯,眉頭卻依舊皺著,“只是我總覺得不安。藩王既然能派影衛和官府的人來滅口,肯定還會有后招。我們不能只等著送供詞回京城,得想想接下來該怎么辦。”
沈清歡放下碗,指尖輕輕敲擊桌面:“我覺得,我們得查清楚《山河圖》的真相。藩王費這么大勁找它,肯定不只是為了邊關布防。說不定這圖里還藏著其他秘密,比如前朝的寶藏,或者能顛覆朝廷的后手。”
“可落云閣從未有過《山河圖》。”沈硯秋疑惑道,“我從小在閣里長大,師父從未提過這東西。難道是師父瞞著我們?”
陸驚寒沉思片刻,說道:“也未必是瞞。或許是落云閣的先輩曾接觸過《山河圖》,只是沒留下記載;又或者,是有人故意散布消息,把禍水引到落云閣。畢竟落云閣在江湖上聲望高,若是把你們卷進來,能牽扯不少江湖勢力,給藩王爭取時間。”
三人正說著,門外忽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是我。”張掌柜的聲音傳來。
陸驚寒起身開門,見張掌柜手里拿著一個油紙包,神色有些凝重:“沈少俠,陸公子,驛站那邊聯系上了,但出了點事。”
“什么事?”沈硯秋立刻站起來。
張掌柜走進來,把油紙包放在桌上,打開后露出里面的一封信:“我托的人說,昨天有一隊官兵突然封了驛站,說要‘清查逆黨’,所有往來信件都要檢查。我怕供詞送不出去,就先把信拿回來了。而且我還聽說,知府已經上書朝廷,說你們勾結黑風寨,劫走賑災銀,現在到處都在貼你們的通緝令。”
“顛倒黑白!”沈清歡氣得拍了下桌子,“那知府竟然敢這么做!”
陸驚寒拿起信,快速掃了一眼,臉色也沉了下來:“知府這是想把我們逼死。封了驛站,我們就沒法把證據送回京城;發通緝令,我們就成了朝廷欽犯,走到哪里都要被追殺。藩王這一步棋,下得真毒。”
張掌柜嘆了口氣:“現在小鎮也不安全了。剛才有幾個陌生人在客棧附近轉悠,眼神不對勁,我懷疑是知府派來的探子。你們得趕緊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走?往哪走?”沈硯秋問道,“到處都是通緝令,我們根本無處可去。”
張掌柜想了想,說道:“后山有一條小路,能通到百里外的青峰山。青峰山上有個清風觀,觀主玄機子是我的老朋友,也是個有正義感的人。你們可以去那里躲躲,等風頭過了再做打算。玄機子人脈廣,說不定能幫你們聯系上京城的人。”
“青峰山……”沈清歡默念著這個名字,轉頭看向陸驚寒,“陸公子,你覺得怎么樣?”
陸驚寒點頭:“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只能先去清風觀避避,再從長計議。只是蘇小棠還小,山路難走,怕是會受苦。”
“我不怕苦!”門外忽然傳來蘇小棠的聲音,只見他抱著一個小布包,站在門口,眼睛紅紅的卻很堅定,“我知道你們是好人,我能跟你們一起走,我不會拖后腿的。”
沈清歡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小棠真勇敢。那我們就一起去青峰山,等事情解決了,再送你回京城見你爹。”
蘇小棠用力點頭,把布包抱得更緊了:“這是我爹給我的平安鎖,帶著它,我們一定能平安的。”
當下,幾人不再猶豫,迅速收拾行李。張掌柜給他們準備了干糧和水囊,還拿了幾件粗布衣服:“你們換上這個,別穿勁裝了,太惹眼。我再給你們畫張后山小路的地圖,照著走,半天就能到青峰山。”
沈硯秋去把吳頭領綁得更緊,又用布條把他的嘴塞嚴實,扛在肩上——雖然吳頭領可惡,但他是重要人證,絕不能丟。陸驚寒則扶著蘇小棠,檢查了一遍隨身的武器。沈清歡把供詞和吳頭領的令牌仔細收好,確保不會遺失。
一切準備就緒,張掌柜帶著他們從客棧后門出去,往后山走。夜色濃重,只有月光灑在小路上,照亮前方的路。張掌柜邊走邊叮囑:“后山有不少野獸,你們要小心。遇到岔路口,就看地圖,別走錯了。到了清風觀,報我的名字,玄機子會收留你們的。”
“多謝張掌柜。”陸驚寒拱手道,“今日之恩,我們定會報答。”
張掌柜笑了笑:“都是江湖兒女,互相幫忙是應該的。你們快走吧,我得回去盯著,別讓探子發現異常。”
幾人與張掌柜告別后,便沿著后山小路往上走。山路崎嶇,布滿碎石和荊棘,蘇小棠走得有些吃力,卻咬著牙沒吭聲,只是緊緊跟著陸驚寒。沈硯秋扛著吳頭領,腿傷還沒好,走得滿頭大汗,卻也沒抱怨一句。
沈清歡走在最前面,用劍撥開擋路的荊棘,時不時回頭看看眾人:“大家慢點走,小心腳下。前面有個山洞,我們可以在那里歇一會兒,等天亮了再走。”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眾人終于看到了山洞。山洞不大,里面干燥干凈,還能避風。沈清歡點燃火折子,照亮山洞內部,確認沒有野獸后,才讓大家進去休息。
陸驚寒把蘇小棠抱到一塊平整的石頭上,讓他坐下:“累了吧?先喝點水,吃點干糧。”
蘇小棠接過水囊,喝了幾口,又拿出一塊干糧遞給陸驚寒:“陸大哥,你也吃。”
沈硯秋把吳頭領扔在角落里,靠在洞壁上喘氣:“這吳頭領還真沉,壓得我腿都快斷了。”
沈清歡遞給他一塊干糧:“先吃點東西補充體力。等天亮了,我們再趕路。對了,陸公子,你覺得藩王接下來會怎么做?”
陸驚寒咬了口干糧,沉思道:“知府封了驛站,發了通緝令,就是想把我們困在這一帶,然后派人搜捕。藩王肯定還會派影衛來,他們的目標不只是我們,還有吳頭領和供詞。只要我們活著,手里有證據,他們就坐立不安。”
“那我們到了清風觀,是不是就能安全了?”蘇小棠小聲問道。
陸驚寒摸了摸他的頭:“清風觀是玄機子的地盤,玄機子是江湖前輩,知府和藩王的人不敢輕易招惹。我們在那里可以暫時安全,但也不能掉以輕心。藩王為了滅口,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沈硯秋放下干糧,說道:“我覺得,我們不能一直躲著。等我們到了清風觀,聯系上玄機子,或許可以請他幫忙,聯系江湖上其他有正義感的門派,比如武當、少林,一起對抗藩王。藩王想勾結江湖勢力,我們也可以聯合江湖勢力,阻止他的陰謀。”
沈清歡眼前一亮:“這是個好主意!落云閣在江湖上也有些聲望,若是我們出面,再加上玄機子和武當、少林的支持,肯定能聚集不少江湖人士。到時候,就算藩王有影衛和官府的人,也奈何不了我們。”
陸驚寒點頭:“沒錯。而且江湖勢力一旦介入,朝廷也會重視起來。我父親在京城也能趁機聯合其他官員,彈劾藩王和知府,雙管齊下,才能徹底揭露他們的陰謀。”
山洞外的風漸漸小了,火折子的光芒在洞內跳動,映著四人的臉。雖然前路依舊兇險,但此刻,他們心中都燃起了希望。只要團結一心,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就一定能打敗藩王,還天下一個太平。
蘇小棠靠在陸驚寒身邊,漸漸睡著了,臉上還帶著一絲安心的笑容。沈清歡看著他,輕聲說道:“我們一定要盡快解決這件事,讓小棠能早日回到京城,和他父親團聚。”
陸驚寒點頭,目光堅定:“會的。等這件事結束,我一定親自送小棠回京城,還要讓知府和藩王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沈硯秋打了個哈欠,靠在洞壁上:“好了,大家都休息一會兒吧。明天還要趕路,養足精神才有力氣應對接下來的危險。”
沈清歡和陸驚寒點了點頭,熄滅了火折子。山洞內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幾人的呼吸聲和洞外偶爾傳來的蟲鳴。雖然身處險境,但此刻的寧靜,卻讓他們暫時忘卻了疲憊和危險,心中充滿了斗志。
天剛蒙蒙亮,沈清歡就醒了。她悄悄起身,走出山洞,看著遠處漸漸亮起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氣。清新的空氣帶著山間的草木氣息,讓她精神一振。她知道,新的一天開始了,他們離青峰山又近了一步,離揭露藩王的陰謀也更近了一步。
沒過多久,陸驚寒、沈硯秋和蘇小棠也醒了。幾人簡單吃了點干糧,便繼續趕路。山路依舊難走,但眾人的腳步卻比昨晚更堅定了。他們沿著張掌柜畫的地圖,一路往上走,穿過茂密的樹林,越過湍急的溪流,朝著青峰山的方向前進。
中午時分,他們終于看到了青峰山的輪廓。青峰山峰巒疊嶂,云霧繚繞,山頂隱約可見一座道觀的影子。“那就是清風觀!”沈硯秋指著山頂,興奮地說道。
蘇小棠也高興地跳了起來:“太好了!我們終于到了!”
陸驚寒松了口氣,笑著說:“大家再加把勁,到了清風觀,我們就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幾人加快腳步,朝著山頂的清風觀走去。雖然不知道接下來還會遇到什么危險,但他們知道,只要到達清風觀,就能獲得新的助力,離他們的目標也會更近一步。
就在他們快要到達山頂時,沈清歡忽然停下腳步,警惕地看向四周:“不對勁,這里太安靜了。”
陸驚寒和沈硯秋也立刻警惕起來,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蘇小棠嚇得躲到陸驚寒身后,小聲問:“怎么了?是不是有壞人?”
陸驚寒沒說話,只是仔細觀察著四周。忽然,他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從樹林里傳來。“有人!”他低喝一聲,將蘇小棠護在身后,銀劍出鞘,指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沈清歡和沈硯秋也做好了戰斗準備,玄劍和木棍都已握緊。樹林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幾道身影漸漸顯露出來——不是知府的官兵,也不是黑風寨的人,而是幾個穿著道袍的道士。
為首的道士須發皆白,手持拂塵,目光溫和地看著他們:“幾位施主,不必驚慌。貧道是清風觀的玄機子,奉張掌柜之命,在此等候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