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簾一角被掀開,露出一道縫隙。
那道縫隙,成了全場所有目光的焦點。
一道冰冷的視線,從那縫隙中射出,越過廣場上黑壓壓的人群,越過那些喜慶又刺眼的紅綢,精準地落在了跪地哭嚎的沈月柔身上。
沈月柔的哭聲一滯。
她渾身一僵,只覺得那道目光不是在看她,而是在審視一件骯臟的死物。
但也就是一瞬間,她立刻反應過來,哭得更加撕心裂肺,整個人癱軟下去,全靠太子蕭景逸扶著才沒有倒地。
“姐姐……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我和太子哥哥是真心相愛的!”
她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控訴,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充滿了破碎的美感。
“我們情難自禁……早在半年前就已、就已……我本想一輩子瞞著你,等孩子生下來就送出府去,絕不讓你煩心??晌疑岵坏谩痈绺缫采岵坏冒。∵@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我今日來,不是要搶你的鳳位!我只是想求求你,求求你讓太子哥哥看一眼他的孩子!哪怕就一眼!以后我便帶著孩子遠走高天,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一番話說得是肝腸寸斷,聞者傷心。
人群里已經有婦人開始抹眼淚了。
“哎,真是個可憐的癡情女子。”
“要我說,這太子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你看他護著那沈二小姐的樣子。”
風向,瞬間就變了。
竊竊私語聲匯成了一片嗡鳴,矛頭從一開始對狗男女的指責,變成了對轎中正牌太子妃的評頭論足。
“這沈清辭也真是的,占著嫡女的名頭有什么用?還不是留不住男人的心。”
“可不是嘛!聽說她在鄉下長到十五歲,粗鄙不堪,哪里比得上自幼在上京長大的沈二小姐溫柔知禮?”
“天命鳳凰?我看是天大笑話!大婚之日被人這么打臉,換我早一頭撞死了!”
“噓!小聲點!人家爹可是大將軍!”
“大將軍又如何?女兒被個庶女騎在頭上,臉都丟盡了!”
這些話語,比最鋒利的刀子還要傷人,一句句,一字字,穿透轎簾,灌了進來。
轎子里,卻依舊死寂。
蕭景逸抱著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沈月柔,臉上滿是痛苦與掙扎。他抬頭,望向那頂八抬大轎,聲音里充滿了歉疚與為難。
“清辭,是我對不住你?!?/p>
他開口了,一開口就認了罪。
“我與月柔……確實情非得已。她已有身孕,腹中是我的骨肉,我不能棄她于不顧。你向來大度,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對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疼惜地拍著沈月柔的后背,將她更緊地摟在懷里。
那姿態,那語氣,哪里有半分歉意?分明就是在告訴所有人,他選了沈月柔。
他甚至連一句解釋都沒有,直接將“大度”這頂高帽子扣在了沈清辭頭上,逼她接受這奇恥大辱。
高臺之上,皇帝的臉色黑得能滴出墨來。
他身邊的幾位皇子,表情各異。
四皇子看熱鬧不嫌事大,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而角落里,身著玄色蟒袍的三皇子蕭淵寂,從始至終都未發一言。他端著一杯清茶,指尖輕輕摩挲著溫熱的杯壁,深邃的眼眸里不起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