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萬蝶穿海與鐘擺歸位
入伏那天,梧桐巷的空氣悶得像要炸開。共生樹的枝葉突然劇烈搖晃,葉片背面滲出銀光,轉(zhuǎn)眼間化作無數(shù)只蝴蝶——一半是槐花翅,一半是茉莉尾,翅膀扇動時,竟帶著“嘩啦啦”的水聲,像有片海懸在巷口。
“蝴蝶在往南飛!”李嬸指著天空,萬千蝴蝶組成道銀色的洪流,沖破云層,朝著高雄的方向飛去。更奇的是,每只蝴蝶的翅膀上都粘著片細小的紙,湊近看,是明遠先生的字跡:“阿月,蝴蝶翅膀沾著梧桐巷的土,到了高雄,就知道你在想我”“明軒說你愛喝槐花粥,我在院里種了棵槐樹,等蝴蝶帶來種子”“鐘擺快歸位了,等它咔噠一聲,我就站在巷口了”……
張奶奶望著蝶群,突然想起明遠先生的日記:“當萬蝶穿海,便是鐘擺歸位之時。”她轉(zhuǎn)身往鐘樓跑,阿梨和街坊們緊隨其后。鐘樓的銅鳥指針正在瘋狂轉(zhuǎn)動,“西”字被磨得發(fā)亮,指針掃過之處,落下無數(shù)銅屑,在地上拼出個巨大的羅盤,指針直指共生樹的方向。
“鐘擺要動了!”王大爺抱著他的老座鐘,鐘擺突然脫離鐘身,懸浮在空中,與鐘樓的銅鳥指針形成條直線。當?shù)谝恢缓麖母咝埏w回,落在鐘擺上時,鐘擺突然“咔噠”一聲,指向三點十七分——與張奶奶家老座鐘停擺的時間、明遠先生修鐘鋪的鐘面時間,分毫不差!
鐘擺歸位的瞬間,共生樹突然爆發(fā)出刺目的光,樹頂裂開道口子,里面浮著個巨大的木盒,正是明遠先生從高雄帶來的那只。木盒自動打開,里面沒有別的,只有只缺了耳朵的布偶兔子,和張奶奶床頭那只一模一樣。兩只兔子在空中相碰,化作道金光,鉆進鐘樓的銅鐘里。
銅鐘突然自行鳴響,鐘聲里混著海浪拍礁石的聲音、槐花飄落的簌簌聲、還有明遠先生和張奶奶年輕時的笑聲,像天地間最盛大的交響。鳴響傳到高雄,那邊的明家老宅里,明遠先生留下的座鐘突然啟動,鐘擺同樣指向三點十七分,與梧桐巷的鐘聲完美共振,震得海峽都在輕輕搖晃。
蝶群飛回來了,翅膀上沾著高雄的沙粒和相思花瓣,落在張奶奶的發(fā)間、肩頭,像場溫柔的雪。她抬頭望向天空,看見明遠先生的身影在蝶群中若隱若現(xiàn),正對著她笑,手里舉著那罐藏了半世紀的槐花釀,酒液晃出金色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明遠!”張奶奶伸出手,蝶群突然散開,露出條由光組成的路,路的盡頭,明遠先生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他走過來,握住她的手——那觸感真實得不可思議,帶著海風與歲月的溫度,像他從未離開過。
鐘聲停了,蝶群落在共生樹上,化作滿樹的花,一半雪白,一半緋紅。張奶奶低頭看著交握的手,突然發(fā)現(xiàn)明遠先生的無名指上,戴著枚銀戒指,戒面是朵茉莉,與她手上的那只,正是一對。
“我回來了,阿月。”他說,聲音里帶著她等了一輩子的溫柔。
張奶奶笑著流淚,淚水落在地上,長出朵并蒂蓮,花瓣上刻著“團圓”二字,花莖深深扎進土里,與共生樹的根須纏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阿梨看著這一幕,突然明白,所有的玄幻、所有的**,都不過是愛到極致的模樣——當思念能讓蝴蝶穿海、鐘擺歸位,當兩個靈魂的牽掛能驚動天地、跨越生死,所謂永恒,從來不是遙不可及的傳說,而是藏在槐花里、月光里、鐘聲里的相守,是那句說了半世紀的“我等你”,終于等來的“我回來了”。
往后的每一年,梧桐巷的槐花與高雄的相思花都會同時綻放,蝴蝶會準時穿海,鐘聲會準時共振。有人說,是張奶奶和明遠先生的愛感動了天地;有人說,是時光也舍不得拆散這對有情人。只有阿梨知道,那是兩個老人用一輩子的等待,在海峽兩岸種出的春天,讓每個路過的人都相信:有些約定,不管隔了多少山海、多少歲月,終會以最盛大的方式,抵達彼此身邊。
而那支神奇的鉛筆,根須早已與共生樹相連,在紙上寫下的每個字,都帶著槐花與海風的氣息,像在續(xù)寫一個永遠不會結(jié)束的故事——關(guān)于等待,關(guān)于重逢,關(guān)于愛能跨越一切的,溫柔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