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避開了他銳利而探究的目光,那句問話像一根針,精準地扎進了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口。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刺目的紅,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是,我叫顧湘……”
果然是她。
顧家果然有第二個女兒!
顧家竟然敢騙他?他看起來就那么好糊弄嗎!
秦凜要被氣炸了,但隨之而來是巨大的狂喜。
沒想到陰差陽錯的,居然讓他娶對了人。
他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問顧湘,但是看著她垂眸的樣子,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房間里彌漫著一種近乎凝滯的壓抑。
紅燭噼啪作響,更襯得這沉默令人窒息。
顧湘受不了了,她脆弱的心理防線幾乎被壓垮了。
這錯誤的房間,錯誤的人,以及眼前這個男人帶來的巨大壓迫感,都讓她只想快點逃離。
她倉皇地站起身,語無倫次:“可、可能是今天現場太吵,接錯人了……我、我現在就走!”
說完,她轉身就要往門口沖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在追她一樣。
然而心慌意亂之下,她根本沒注意到腳邊的木質衣架。
下一秒腳尖就絆了上去,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朝著冰冷的地面摔去!
可預想中的疼痛并未到來。
一雙堅實有力的手臂及時攬住了她,將她穩穩地接在了懷里。
軍裝硬挺的布料摩擦著她的臉頰,屬于秦凜的味道籠罩了她。
而幾乎同時,秦凜渾身猛地一僵。
這味道……!
沒錯!
這就是他昏迷中依稀記憶的那個味道!
一切的一切,都與此刻懷中的女孩嚴絲合縫地重疊起來!
他猛地收緊手臂,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顧湘嬌媚卻蒼白的臉。
他只覺得喉嚨發緊,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救我的人……是不是你?”
顧湘被他緊緊箍在懷里,那熟悉的質問擊潰了她最后的防線。
她看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眸,那里有震驚,有探究,還有一絲她不敢深究的急切。
差一點,只差一點,那壓抑了許久的委屈和真相就要脫口而出。
可是,父母猙獰的警告言猶在耳邊。
“敢說出去,就打斷你的腿!”
“要是壞了你姐姐的好事,看我們不打死你!”
她瞬間清醒過來,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
不能承認!
承認了,等待她的將是更可怕的境地。
她拼命搖頭,聲音帶著哭腔和顫抖:“不是……你弄錯了!救你的是我姐姐顧溪,是她才對!”
她開始用力掙扎,想要推開這個讓她心慌意亂的男人。
可他非但沒有松手,反而將她抱得更緊,那力道幾乎要將她揉碎進骨血里。
“不對!”秦凜斬釘截鐵,目光灼灼地鎖住她,“是你!我記得這味道,我記得當時的感覺!顧湘,你告訴我實話!”
他的肯定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恐懼的閘門。
為什么他非要逼她?
為什么所有人都要來逼她?
無盡的委屈和絕望如同洪水決堤,她終于忍不住,壓抑的哭聲溢出了喉嚨。
“你放開我!為什么要欺負我……為什么你們所有人都要欺負我……”
她哭得渾身發抖,說話都已經語無倫次了。
“我明明已經什么都不要了……為什么還不放過我……”
她的哭聲像細密的針,扎得秦凜心臟一陣抽痛。
他怔住了,看著懷里哭得幾乎喘不上氣的女孩,那雙總是冷靜自持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無措。
他下意識地松了力道,但又怕她摔倒,只好改為雙手扶住她的肩膀。
然而他的手剛碰到她的肩胛骨下方,顧湘就猛地倒吸一口冷氣,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呼,身體也瞬間僵硬。
秦凜的動作頓住了。
他是軍人,對力量和傷勢再敏感不過。
剛才的力道絕不足以讓她疼成這樣。
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
他目光沉了下來,緊緊盯著顧湘強忍淚水的眼睛,聲音低沉而緊繃:“他們打你了?”
顧湘驚恐地睜大眼睛,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連連搖頭:“沒有!沒有……你別問了……”
可她越是否認,那瞬間的反應和眼底深藏的恐懼就越是證實了他的猜測。
一股無名火夾雜著難以言喻的心疼猛地竄上秦凜的心頭。
顧家……他們到底對她做了什么?
僅僅是因為偏心,就能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
他看著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渾身寫滿了抗拒和恐懼的女孩,心底只有一個想法。
他不能放她走。
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
深吸一口氣,秦凜極力壓下翻涌的情緒,放柔了語氣。
他扶著顧湘的肩膀,力道放得極輕,生怕再弄疼她。
“顧湘,”他叫她的名字,聲音低沉而穩定,“讓我看看,好不好?”
顧湘猛地搖頭,淚珠隨著動作飛濺。
“我不做別的,”他保證道,眼神坦誠,“我只是怕你傷得太重,不及時處理,以后會留下疤痕,或者引發更嚴重的問題。”
怕她不信,秦凜又補充道:“顧湘,我是軍人,說話算話。讓我給你上點藥,好嗎?”
顧湘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怯生生地看著他。
秦凜的眼底沒有了之前的凌厲和探究,只剩下清晰的擔憂和一抹她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她咬著唇,內心劇烈掙扎。
身上的傷確實很疼,新傷疊著舊傷,火辣辣地折磨著她。
可是,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她不敢。
然而,秦凜的目光太過堅定,也太過……溫柔。
這種溫柔,是她過去十幾年人生里,幾乎從未得到過的奢侈品。
鬼使神差地,在那雙深邃眼眸的注視下,她掙扎的力道漸漸小了。
最終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秦凜暗自松了口氣,小心地扶著她,讓她在鋪著大紅喜被的炕沿坐下。
“你等一下,我找醫藥箱。”
他轉身去翻找父母提前為他準備好的家用醫藥箱,動作迅速而沉穩。
顧湘坐在那里,看著他那高大挺拔的背影在紅燭光下拉出長長的影子,心跳依舊很快,卻似乎沒有那么害怕了。
只是,接下來該怎么辦?
這個錯誤的洞房花燭夜,又該如何收場?
她茫然地看著跳躍的燭火,心頭一片混亂。
秦凜拿著醫藥箱走回來,還搬了個凳子,坐在顧湘面前,保持著一段不至于讓她感到壓迫的距離。
“傷在哪里?”他問,聲音盡量放得平緩。
顧湘猶豫了一下,纖細的手指微微顫抖地,指向了自己的后背,還有手臂。
秦凜的眼神更沉了幾分。
“可能需要……撩起一點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