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蕭遠等人動身去追返祖大壽,這一日大明皇帝朱由檢在御書房披覽奏章,周延儒一旁隨侍。
批著批著,皇帝雙眉緊鎖,自言自語道:“前日原抱奇彈劾韓爌的折子剛被朕貶斥,今日丁進李逢申又連疏繼上,這是鬧的哪一出?”周延儒應聲道:“此次后金入關,擄掠四方,朝中大臣對首輔皆有怨念,言其不能設一策,拔一人,坐視成敗,誤國欺君。臣恐連疏上劾因由此起?!被实鄣溃骸绊n爌年事已高,早就抱病在家,后金入關與他有何干系?只是這班老臣過于持重,慢于應變,韃子在城下橫行,也出不了好主意。”周延儒順著皇帝的話道:“左庶子丁進、工部主事李逢申皆為韓爌會試所舉,照理不應反銜恩主。想必也是看不慣老臣明哲保身,這才憤而上疏?!被实埸c頭道:“是啊,這些老臣位高望重,危急時刻作壁上觀,著實可恨。”周延儒順水推舟道:“首輔不肯出聲,其實也有苦衷?!被实蹎枺骸坝泻慰嘀裕俊敝苎尤寤氐溃骸盎噬夏??他學生袁崇煥還在獄中?!币宦?/p>
“袁崇煥”三個字,皇帝心里五味翻陳,許久才道:“朕觀近日行止,袁案卻有許多可疑之處。當日軍情緊急,言官爭諫,朕一時失察,怕真冤枉了他?!甭牷实塾谢谝?,周延儒乖巧道:“袁崇煥成為眾矢之的必有他的道理。要不是皇上您重用滿桂梁廷棟,文武張弛,力戰退敵,那皇太極還在城外飲馬呢?”本來一件冤枉官司,到了他嘴里反成了大功勞,巧言如簧可見一斑。
皇帝聽著當然順耳,高興道:“那也是愛卿舉薦有功,說來皇太極已退走幾日,命戶部對滿桂趙率教等戰死將士重恤,擇日厚葬?!敝苎尤遐s緊拜伏在地,口中道:“皇上對臣子的愛護無以復加,臣等肝腦涂地,死不足惜?!被实坌Φ溃骸捌饋戆?。朕看得出你也是忠心耿耿,就加封你為太子太保,改文淵閣吧。”周延儒再次跪地叩謝,心中喜悅無法言語。
話說皇太極的大軍兵發山海關,這日來到沙河驛,岳托、薩哈璘和豪格三人先發的四千精兵早已在此等候多日,見大軍來到,三人便想先登。
皇太極倒不急著攻城,命近侍巴克什達海將黑云龍麻登云等俘虜帶上,和顏悅色道:“你等在我軍中也待了幾日,可曾見大軍威武,銳不可當?”黑云龍等人不知他什么意思,不好回答。
皇太極繼續道:“汝等為大明皇帝效力死戰,他可曾關心過你等死活?我今有子女玉帛,只要你等肯歸順,立可取之?!闭f完拍掌,侍衛隨聲帶上幾名女子。
那幾名女子雖然化了妝,但掩不住臉上的淚痕和憔悴。只聽皇太極道:“這些是遵化巡撫王元雅的家眷。你等要是死了,大明皇帝也不會保你們妻子兒女,還不是和她們一樣任人欺辱。若投了我大金,這些美女就是你們的了?!焙谠讫埐徽Z,麻登云心里癢不可耐,對黑云龍道:“大哥,俺瞧大汗這話說的有理,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我等也算替大明朝盡過力了,再不開眼就實在不懂事哩。不如這就歸順了吧?”明朝文官武將待遇懸殊,文官家中良田美玉,妻妾成群,武將則寒酸許多,連老婆都討不到好人家的。
因此麻登云不顧黑云龍眼中怒氣,興沖沖向前跪倒在地,大聲道:“俺愿降?!被侍珮O大喜,親手將他扶起。
麻登云感激涕零,自告奮勇道:“俺是山海關副總兵,這一帶都熟悉,俺這就去招降沙河驛,給大汗獻禮。”皇太極喜出望外,當即命愛巴禮、索尼、白格等一眾文臣隨麻登云去招降。
麻登云扯了塊白布,一瘸一拐到城下吆喝。沙河驛本是座小城,見后金大軍來到,城中早已人心惶惶。
革職游擊卜文煥和幾個驛官生員商議,正思找人去后金營中獻城,聽說麻登云來了,一拍即合,立刻率領大大小小一班人出城,由麻登云領著去見皇太極。
皇太極一看兵不血刃拿下沙河驛,對麻登云夸獎有加,環顧眾貝勒道:“若人人都像這般爭相歸順,還怕奪不了大明的江山?”說完命人在城門口張榜安民,大軍兵發灤河,秋毫毋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