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廷棟的奏折呈上去沒幾日,溫體仁的密疏也跟著放在了御書房的桌案上。皇帝朱由檢好不容易放松了幾天的心情一下子又揪了起來,愁眉緊鎖來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語道:“兵部要核袁崇煥的罪,溫體仁摻合什么勁兒,南京董其昌也跟著瞎起哄,這算鬧的哪一出?”
此時兩位老相韓爌、李標相繼致仕,成基命雖名為首輔,內閣實由周延儒把持。溫體仁等人要定袁崇煥的罪,周延儒不是不知道。見皇帝存疑,周延儒出言相護道:“袁崇煥一案,至今未有定論,廷臣議論紛紛,民間也有不少謠傳。溫大人此舉,想是要盡快了結此案,以絕非議。”
朱由檢搖了搖頭道:“袁崇煥通敵,證據不足,以此定罪難以服眾。何況這董其昌是毛文龍姻親,難保他不是為了挾怨報私仇。”
周延儒不知道董其昌和毛文龍的關系,猛的聽皇帝這么一說,差點接不上話,好在反應機靈,轉個話題道:“袁案確實有許多可疑之處,但皇上您常說溫大人孤忠一片,他這么做總不會為了私心吧?”
皇帝點點頭道:“溫體仁忠貞勤勉,行事謹慎,乃朝中少有不結黨營私的。他與袁崇煥無私仇,密疏中言辭盡是為朕考慮,難得啊?!?/p>
聽皇帝語氣有些緩和,周延儒又試探道:“袁崇煥通敵證據不足,但他擅殺毛文龍總是事實。何況后金入關,他身為邊將難辭其咎,連孫老大人也說他用兵失策。如今他的部下收復遵永有功,這是非功過如何判定,內閣著實難決,還須陛下圣裁?!?/p>
皇帝犯了難,要說這袁崇煥有罪,朝臣中有七成替他喊冤,要說他無罪,幾個心腹大臣又不依不饒,想了半天,沒有準主意,只好道:“著發還兵部,查明真相,若袁崇煥無甚大罪便還其清白,讓其回塞戴罪立功。”
陪講完畢,周延儒退出宮去,將皇帝的話轉述給溫體仁。溫體仁問周延儒怎么想,周延儒畢竟年輕沒有那么陰險,何況自己遠親周文郁對袁崇煥評價不錯,便想大事化小就這么算了。溫體仁提醒周延儒,袁案是扳倒錢龍錫的關鍵,若讓東林黨人緩過氣,周延儒的首輔位子坐不穩。周延儒聽了覺得有些棘手,敷衍了兩句便走了。
溫體仁在朝廷的醬缸里浸染了三十年,明槍暗箭看得多了,心想這種你死我活的事哪里能如此草率,便將皇帝有意寬貸袁崇煥的意思告訴了梁廷棟。梁廷棟心急如焚,找到閑居在京的謝尚政,一番威逼利誘,用總兵一職誘其出來首告袁崇煥。謝尚政的供詞呈上去好幾日,皇帝還是沒有御披。眼看沒什么效果,溫體仁連上幾封密疏,內容不外乎袁崇煥引虜入塞、擅殺大臣,至于擅主和議什么的,也不過是湊罪名,但用詞越來越險惡,指稱袁崇煥擁兵自重,部下只知有袁崇煥不知有皇帝。這一下戳中了皇帝的軟肋,自古皇帝不怕臣子犯法,唯獨怕臣子坐大。這一日,皇帝正看的火起,招溫體仁進內殿問話,見溫體仁臉色難看,便問他何故失態。溫體仁擠出幾滴眼淚連連頓首道:“微臣方才進宮,被內官攔下,罵臣顛倒黑白,陷害忠良。臣丟這張老臉不要緊,只是臣一片忠心,卻無端被人辱罵,實在不甘心啊。”皇帝一聽這還了得,問明是當值太監馮允生所為,立命將其仗斃內廷。可憐馮允生嘴里大罵奸賊,片刻功夫魂歸西天了?;实蹥猹q未消,溫體仁趁機進讒道:“連內官都替袁崇煥說話,可見袁案一日不定,人心一日不安,請皇上速決?!被实劢K于狠下心道:“命六部即日會審袁案,速速核實罪狀?!?/p>
聽說要嚴辦袁崇煥,成基命不顧年邁,面見皇帝替袁崇煥求情。怎奈奸黨成群,成基命孤身一人無力回天,眼看自己也要被牽連進去,索性稱病在家閉門不出。眼看朝中對手一個個被掃除,幾個跳梁小丑更加肆無忌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