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裂隙的盡頭是道狹窄的石門,門楣上刻著三眼印記,與冰面下的紋路完美重合。歐美婭將發燙的狼皮令牌按在印記中央,令牌瞬間融入石門,那些螺旋狀的紋路亮起銀藍色的光,像冰凍的河流在石上流淌。
“咔嚓”聲中,石門緩緩向內開啟,露出里面幽深的通道。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甜腥味,比觸須的黑液更醇厚,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花香——是北境罕見的“忘憂草”,據說能讓人陷入幻境。
“比羅加特?”歐美婭回頭時,發現通道入口處站著個模糊的身影,穿著比羅加特的鎧甲,卻看不清臉。她剛要邁步,突然想起比羅加特的左眼有疤痕,而眼前的人影眉骨處光滑一片,“你是誰?”
人影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掌心躺著枚銀箭頭,刻著太陽紋。歐美婭搭箭的手頓了頓——真正的比羅加特只剩三枚銀箭頭,絕不會輕易交出。她拉滿弓弦,冰蠶絲弦在黑暗中繃得筆直:“是寄生體?”
人影的手臂突然扭曲成觸須的形狀,暗紫色的汁液滴落在地,蝕出細小的坑洞。歐美婭的箭射中它的瞬間,人影化作一團黑煙,消散時,空氣中的忘憂草香味更濃了。
通道兩側的墻壁上布滿壁畫,記錄著黑脊山的歷史。最古老的一幅畫里,穿著獸皮的先民正在向冰中的石門獻祭,祭品是戴著狼皮令牌的男女;稍新的壁畫上,阿爾卡拉的初代公爵用火焰長劍劈開冰門,門后涌出的光芒治愈了肆虐的瘟疫;而最新的一幅,只畫了只巨大的眼睛,瞳孔里是無數蜷縮的人影。
“原來如此……”歐美婭撫摸著壁畫上的狼皮令牌,與自己腰間的信物一模一樣,“所謂的門,是封印。”
通道盡頭的光線越來越亮,甜腥味中混入了水的氣息。她走出通道時,發現自己站在回音谷的邊緣——一個圓形的山谷,中央有片湖泊,湖水呈現詭異的紫色,水面上漂浮著數十個半透明的繭,每個繭里都有模糊的人影,第三小隊的隊長就在其中,還保持著掙扎的姿態。
山谷的巖壁是中空的,湖水拍打岸邊的聲音被巖壁反射,形成層層疊疊的回音,像無數人在同時說話。歐美婭凝神細聽,那些回音漸漸清晰,組成斷斷續續的句子:“……寄生體……來自門后……太陽紋……火焰……”
湖中央的小島上,立著塊黑色的巖石,表面刻湖中央的小島上,立著塊黑色的巖石,表面刻滿了與狼皮令牌背面相同的文字。更令人心驚的是,巖石頂端嵌著另一塊令牌,通體赤紅,火焰紋路在水光中流轉,與比羅加特所說的“火焰永不熄滅”令牌如出一轍。
“兩塊令牌……”歐美婭握緊腰間的冰紋令牌,突然明白祖母皮卷上的話——“當冰與火相遇,沉睡的門扉將開啟”,或許并非指開啟封印,而是關閉它。
湖水突然劇烈翻涌,紫色的浪濤中浮出個巨大的身影。那是只由無數觸須纏繞而成的怪物,頭部是三只疊加的眼睛,瞳孔里的三眼印記正隨著呼吸收縮,正是所有寄生體的源頭。
“是母巢本體!”歐美婭的短弓射出最后一支銀箭頭,卻被怪物揮出的觸須打落。箭頭墜入湖中,激起一串白煙,湖水像沸騰般冒泡,那些漂浮的繭開始劇烈震顫,繭內的人影紛紛睜開眼睛,瞳孔全是相同的三眼印記。
怪物的觸須拍向岸邊,歐美婭翻身躲到一塊巖石后,看著觸須掃過的地方燃起紫色的火焰。她突然注意到,那些火焰在靠近巖壁時會自動避開,巖壁的縫隙里滲出銀白色的光,與狼皮令牌的光芒同源。
“回音……是巖壁在提醒我們。”歐美婭湊近巖壁,那些反射的回音變得清晰無比,“‘銀火克暗紫,雙令鎖門扉’。”
她剛要沖向湖中小島,身后突然傳來鎧甲的碰撞聲。比羅加特渾身是血地沖進山谷,左臂被觸須刺穿,暗紅色的披風破爛不堪,但手中的火焰長劍依舊燃燒著。“守住……守住令牌!”他踉蹌著扔過來一個東西,是用油布裹著的圣泉水囊。
怪物注意到比羅加特的火焰長劍,發出一聲震耳的尖嘯,無數觸須從湖中涌出,像暴雨般射向他。比羅加特揮劍劈開觸須,卻被一根粗壯的觸須纏住腳踝,拖向湖心。
“比羅加特!”歐美婭解開油布,將圣泉水潑向纏繞他的觸須。觸須發出凄厲的嘶鳴,松開了纏繞,比羅加特趁機翻滾到岸邊,胸口劇烈起伏,左眼的疤痕在火光中泛著血光。
“赤紅令牌……在島上。”他指向黑色巖石,“我父親說,初代公爵用兩塊令牌合力,才將母巢封印在門后……現在它想沖破封印,用寄生體占領阿爾卡拉。”
歐美婭突然想起壁畫上的獻祭場景,先民獻祭的男女戴著的令牌,正是冰與火的紋樣。她深吸一口氣,將冰紋令牌解下塞進懷里,抓起一塊燃燒的木柴躍入湖水——圣泉水的氣息讓湖水不敢靠近,她在浪濤中奮力游向小島。
母巢怪物嘶吼著甩出觸須,歐美婭用燃燒的木柴格擋,觸須遇火即焦,卻依舊前仆后繼。就在她即將踏上小島時,一只繭突然破裂,第三小隊的隊長從里面墜落,他的身體已經半透明,觸須從七竅中鉆出,直直撲向她手中的冰紋令牌。
“小心!”比羅加特的火焰長劍破空而來,刺穿了隊長的身體。長劍上的火焰順著觸須蔓延,將整具軀體燒成灰燼。他自己卻被怪物的觸須狠狠抽中,撞在巖壁上,咳出一口鮮血。
歐美婭趁機沖上小島,將冰紋令牌按在黑色巖石的凹槽處。赤紅令牌立刻與之呼應,兩道光芒交織成銀色的屏障,將母巢怪物困在湖中。怪物瘋狂撞擊屏障,整個山谷都在搖晃,巖壁上的壁畫開始剝落,露出下面更古老的刻字——“寄生源于**,封印在于心誠”。
“是人心的貪念滋養了它!”歐美婭突然明白,那些被寄生的人,無一不是對權力、生存有著強烈執念的人。她看向比羅加特,他正用劍支撐著身體,盡管重傷卻眼神堅定,“比羅加特,集中精神!它在誘惑我們動搖!”
比羅加特咬緊牙關,火焰長劍上的光芒越來越盛。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阿爾卡拉的戰士,從不為私欲揮劍。”赤紅令牌的火焰紋路與他的長劍共鳴,銀色屏障突然收縮,將母巢怪物壓縮成一團紫色的光球,被兩塊令牌吸入其中。
湖水漸漸褪去紫色,恢復清澈。那些漂浮的繭失去光澤,沉入湖底,繭內的人影在徹底消散前,露出了釋然的表情。山谷的巖壁不再回音,只有風穿過的自然聲響,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歐美婭摘下嵌在巖石上的赤紅令牌,走到比羅加特身邊,將兩塊令牌并在一起。冰與火的紋路完美契合,組成銀狼徽記的圖案,正是阿爾卡拉公國的象征。
“原來……兩塊令牌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銀狼徽記。”比羅加特靠在巖壁上,聲音虛弱卻帶著笑意,“你祖母當年沒回來,是為了守住半塊封印。”
歐美婭望向湖底,祖母伊莎貝拉的身影似乎在水中對她點頭,然后漸漸消散。她將兩塊令牌收入懷中,扶起比羅加特:“我們該回去了,北境還需要守護。”
山谷入口處,幸存的士兵們正焦急等待。泰姆的臉色已經恢復紅潤,手臂上的紫色紋路徹底消失了。當歐美婭和比羅加特并肩走出回音谷時,黑脊山的風雪突然停了,陽光穿透云層,照在他們手中交握的令牌上,折射出萬丈光芒。
回望黑脊山,那道冰瀑布已經融化,露出后面郁郁蔥蔥的山谷。歐美婭知道,封印并未完全消失,只是暫時平息,只要人心還有貪念,母巢就可能再次蘇醒。但她不再害怕,因為她找到了比武器更強大的東西——守護的信念,以及與同伴并肩的勇氣。
比羅加特的火焰長劍在陽光下泛著溫暖的光,他看向歐美婭,左眼的疤痕仿佛也柔和了許多:“回主城后,我請你喝最烈的麥酒。”
歐美婭笑著點頭,冰蠶絲弓弦在風中輕輕震顫,像在應和一首新生的戰歌。阿爾卡拉的故事,才剛剛翻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