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狼堡的鐘聲在晨光中回蕩了整整三個時辰。當最后一聲鐘鳴消散在平原上時,歐美婭站在主堡的露臺上,看著士兵們清理街道上的寄生體殘骸。那些暗紫色的灰燼在陽光下漸漸化作粉塵,被風卷著飄向遠方,像一場遲來的祭奠。
“梅林法師說,地脈的能量已經恢復了七成。”比羅加特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換了身干凈的鎧甲,左臂的繃帶纏得更緊了,卻掩不住那道尚未愈合的傷口——昨夜在地火之心,為了護住最后一根石柱,他硬生生用手臂擋了黑袍人一擊,觸須的毒素至今還在緩慢侵蝕皮肉。
歐美婭轉過身,將一杯溫熱的麥酒遞給他。酒液在銀杯里晃出細碎的漣漪,映出露臺邊緣新生的嫩芽——那是在地火能量的滋養下,從石縫里鉆出來的野草,帶著倔強的綠意。“老鮑恩怎么樣了?”
“還在昏睡。”比羅加特接過酒杯,卻沒有喝,只是望著遠處的沼澤方向,“醫師說他吸入的孢子太多,意識被壓制在深層幻境里,需要圣泉的泉水才能喚醒。”他頓了頓,指尖在杯沿摩挲,“泰姆在守著他,那孩子一整夜沒合眼,說要等老鮑恩醒了,告訴老人家地火之心的光芒有多亮。”
露臺下方的廣場上,梅林正帶領法師們繪制凈化陣。十二名法師圍著圣泉站成圓圈,法杖頂端的寶石同時亮起,將淡藍色的光芒注入泉水中。原本渾濁的泉水正在變得清澈,池底的銀狼紋章漸漸顯露,狼瞳的位置泛起細碎的金光,與地火之心的能量遙相呼應。
“那些被寄生的衛兵呢?”歐美婭的目光落在廣場角落的臨時帳篷上,那里住著二十多個從幻境中被解救的士兵,他們的眼神還帶著迷茫,像是剛從漫長的噩夢中醒來。
“在接受隔離觀察。”比羅加特的聲音沉了沉,“有三個沒能撐過來,毒素已經侵入心臟。梅林說,這是母巢留下的最后詛咒——被寄生超過十二個時辰的人,就算意識清醒,也可能隨時復發。”他將杯中麥酒一飲而盡,酒液的辛辣沒能壓下眼底的疲憊,“我們得建立一套預警機制,不能再讓寄生體悄無聲息地擴散。”
正說著,泰姆從帳篷里跑了出來,少年的臉上帶著淚痕,卻難掩興奮:“歐美婭大人!軍團長!老鮑恩醒了!他說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們!”
兩人跟著泰姆沖進帳篷時,老鮑恩正靠在枕頭上,呼吸依舊微弱,但眼神已經恢復了清明。他看到歐美婭,干裂的嘴唇動了動,示意她靠近些。“你祖母……”老人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她當年不是失蹤,是主動留在黑脊山,用冰紋令牌的力量壓制母巢的分身……我在她的信里看到過,說銀狼堡里有內鬼,早在十年前就和母巢有勾結。”
歐美婭的心猛地一沉:“內鬼?”
“是……穿著銀狼鎧甲的人。”老鮑恩咳了幾聲,渾濁的眼睛里閃過恐懼,“信里畫了個標記,是……火焰紋章上多了道裂痕。”
比羅加特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火焰紋章是他家族的象征,整個銀狼堡只有五個人有資格佩戴——他的父親、兩位叔叔,還有負責守衛軍械庫的兩位長老。而其中一位叔叔的紋章,在三年前的血松林之戰中被深淵蠕蟲的酸液腐蝕,正好在右側留下一道裂痕。
“是阿爾弗雷德叔叔。”比羅加特的拳頭在身側攥緊,指節泛白,“難怪三年前血松林的情報會出錯,讓我們陷入埋伏……難怪這次母巢能精準地找到地火之心的位置。”他看向梅林,“法師團有辦法追蹤內鬼嗎?”
梅林搖了搖頭,法杖頂端的光芒黯淡了幾分:“對方顯然精通隱匿魔法,而且對堡內的防御陣了如指掌。但老鮑恩的話提醒了我——昨夜攻擊圖書館的黑影,留下的能量痕跡與軍械庫的某種附魔材料同源。”
“軍械庫。”歐美婭突然想起祖母皮卷里的一張草圖,畫著軍械庫地下密室的位置,“祖母的筆記說,軍械庫的密室里藏著初代公爵的戰旗,旗面上的銀狼徽記能識別被寄生的人。”
比羅加特立刻起身:“我去軍械庫。你們留在這里保護老鮑恩,內鬼既然敢勾結母巢,肯定不會放過知道秘密的人。”他走到帳篷門口時,突然回頭看向泰姆,“看好老人家,這是命令。”
泰姆用力點頭,握緊了腰間的銀箭頭——那是比羅加特昨夜給他的,說這箭頭沾過地火之心的光芒,能暫時驅散低階寄生體。
比羅加特離開后,歐美婭將祖母的皮卷攤在老鮑恩面前。老人顫抖著手指點向草圖角落的符號:“就是這個……伊莎貝拉說,密室的鑰匙藏在圣泉的銀狼紋章里,需要冰紋令牌才能激活。”
就在這時,帳篷外突然傳來法師的驚呼。歐美婭沖出帳篷,只見圣泉的水面劇烈翻涌,原本清澈的泉水再次變得渾濁,池底的銀狼紋章被一團黑霧籠罩,黑霧中伸出無數細小的觸須,像在尋找什么。
“是內鬼在干擾圣泉!”梅林的法杖發出急促的嗡鳴,“他在用某種黑暗魔法污染泉水,想阻止我們喚醒其他人!”
歐美婭立刻沖向圣泉,冰紋令牌在掌心發燙。她想起老鮑恩的話,將令牌按在池邊的狼頭雕塑上。令牌與雕塑接觸的瞬間,圣泉底部的銀狼紋章突然亮起,黑霧中的觸須像被灼燒般縮回,泉水重新變得清澈,一枚銀白色的鑰匙從紋章的狼口中浮了上來。
“是密室鑰匙!”泰姆跑過來,小心翼翼地將鑰匙撈起。鑰匙柄上刻著與令牌相同的冰紋,頂端鑲嵌的藍寶石在陽光下閃爍,“我們現在就去軍械庫幫軍團長!”
歐美婭卻搖了搖頭,她注意到圣泉周圍的法師中,有一個人的長袍下擺沾著暗紫色的粉末——與沼澤噬心藤的灰燼同色。“內鬼不在軍械庫,他就在我們中間。”她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法師都停下了動作,“剛才干擾圣泉的人,身上一定帶著寄生體的氣息。”
那個沾著粉末的法師突然轉身就跑,黑袍在奔跑中被風吹起,露出胸前的火焰紋章——右側果然有一道裂痕。他的速度快得驚人,觸須從袖口鉆出,纏住了離他最近的泰姆。
“抓住他!”歐美婭的冰蠶絲箭破空而至,精準地射中法師的后背。銀箭頭帶著地火的余溫,讓觸須瞬間焦黑。泰姆趁機掙脫,舉起銀箭頭刺向法師的手腕,少年的動作已經有了幾分戰士的模樣。
法師見勢不妙,突然引爆了身上的黑暗魔法。黑霧彌漫中,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黑影,撞破軍械庫的大門沖了進去。比羅加特的怒吼聲從里面傳來,緊接著是金屬碰撞的巨響,火焰的紅光透過門縫照亮了廣場。
歐美婭沖進軍械庫時,正看到比羅加特與阿爾弗雷德纏斗在一起。阿爾弗雷德的鎧甲已經被火焰燒得焦黑,觸須從頭盔的縫隙里鉆出,左眼的位置閃爍著三眼印記的綠光——他早已被母巢徹底寄生,三年前的血松林之戰,恐怕就是他主動被寄生的開始。
“為什么?”比羅加特的火焰長劍抵在阿爾弗雷德的咽喉上,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痛苦,“父親待你如親兄弟,阿爾卡拉給了你一切,你為什么要背叛?”
阿爾弗雷德發出刺耳的笑,觸須纏住比羅加特的長劍:“因為母巢能給我更強大的力量!你以為初代公爵是英雄?他不過是害怕母巢的力量,才用封印困住它!我要讓母巢重現世間,讓所有人都臣服于絕對的力量!”
他突然引爆了軍械庫里的附魔炸藥,火光沖天而起。比羅加特在爆炸的前一刻將歐美婭和泰姆推開,自己卻被氣浪掀飛,撞在密室的石門上。阿爾弗雷德的身影在火光中消失,只留下一句狂妄的宣言:“我會帶著母巢的大軍回來,你們等著被吞噬吧!”
爆炸過后,軍械庫的屋頂塌了一半,陽光從破洞照進來,落在密室的石門上。比羅加特掙扎著爬起來,左臂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染紅了地面,但他的眼神卻異常堅定:“他跑不遠,梅林的追蹤魔法會找到他。”
歐美婭扶起他,將從圣泉得到的鑰匙插入石門的鎖孔。“當務之急是打開密室,找到初代公爵的戰旗。”她的目光掃過軍械庫的廢墟,“阿爾弗雷德說母巢會帶著大軍回來,這絕不是空談,我們必須做好準備。”
石門在鑰匙插入的瞬間緩緩開啟,密室里彌漫著塵封的氣息。中央的石臺上,懸掛著一面殘破的戰旗,銀狼徽記在昏暗的光線下依舊閃爍,旗面的邊緣繡著十二顆星辰,與地火之心的十二根石柱遙相呼應。
比羅加特走上前,輕輕撫摸著旗面的褶皺。戰旗在他的觸碰下突然展開,銀狼徽記爆發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密室的墻壁——上面掛滿了歷代戰士的畫像,從初代公爵到伊莎貝拉,每個人的眼睛都在光芒中仿佛活了過來,帶著審視的目光。
“這面旗不僅能識別寄生體,還能召集阿爾卡拉的守護者。”比羅加特的聲音帶著敬畏,“父親說,當銀狼堡面臨滅頂之災時,只要戰旗升起,散落在各地的戰士就會趕來支援。”
泰姆望著畫像中的伊莎貝拉,突然挺直了脊背:“那我們現在就升起戰旗吧!我去通知所有能戰斗的人,就算是新兵,也愿意為阿爾卡拉而戰!”
歐美婭看著少年堅定的背影,又看向比羅加特手臂上的傷口,那里的暗紫色正在被戰旗的光芒驅散。她知道,阿爾弗雷德的背叛只是母巢反撲的開始,真正的戰斗還在后面。但此刻,看著密室里飄揚的戰旗,看著廣場上重新忙碌起來的人們,她的心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種沉甸甸的信念——
阿爾卡拉的戰歌,從來不是一個人在唱。
戰旗被重新懸掛在銀狼堡的最高處時,夕陽正染紅天際。殘破的旗面在風中獵獵作響,銀狼徽記的光芒穿透云層,像一盞不滅的燈塔。遠方的平原上,隱約出現了無數火把的光點,那是聽到召喚的戰士正在趕來,馬蹄聲和盔甲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起,匯成一首越來越壯闊的戰歌。
比羅加特站在露臺上,看著那些逐漸靠近的光點,將赤紅令牌與歐美婭的冰紋令牌并排放在欄桿上。兩塊令牌在夕陽下泛著溫暖的光,像兩顆緊緊依偎的心臟。
“他們來了。”他輕聲說,左眼的疤痕在霞光中仿佛也染上了金色。
歐美婭點頭,冰蠶絲弓弦在指尖輕輕顫動。她知道,當明天的朝陽升起時,一場關乎整個阿爾卡拉命運的決戰就會打響。但只要戰旗還在飄揚,只要冰與火的信念還在,他們就永遠不會退縮。
因為這是他們的土地,他們的戰歌,他們必須用生命守護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