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陽光透過稀薄的云層,為華山諸峰鍍上一層淺金。藥堂內,陳實正對照清單,將最后一批藥材分門別類裝入特制的木箱。下山巡診已準備就緒,定于明日清晨出發。
就在他仔細核對一味“金銀花”的成色時,一陣清越的鐘聲自正氣堂方向傳來,連響九下,聲傳全山。這是召集內門及以上弟子議事的信號。陳實手中動作微頓,心下明了,這或許與他前幾日隱約聽聞的一件門派內部事務有關。
不多時,便有消息靈通的藥堂學徒帶回訊息。原來,是一位入門已十二年的內門弟子張清遠,經掌門岳不群與諸位長老合議,正式擢升為核心弟子。
“聽說張師兄可是了不得!”那學徒語氣興奮,帶著與有榮焉,“不僅將養吾劍練到了極高境界,去年更是獨自追剿了三名肆虐商路的‘黃河三兇’,維護了咱們華山派在關中道的聲望。掌門親口贊他‘武功既成,德行亦備,堪為弟子表率’呢!”
陳安靜靜聽著,心中對華山派內部晉升的路徑有了更清晰的認知。由內門晉升核心,絕非僅靠武功高強。?它需要:
武功根基:至少需將一門進階劍法(如養吾劍)修煉到一定火候,證明其武學天賦與努力。
德行考評:需言行端正,符合門規,更重要的是契合岳不群所倡導的“君子”之風。
切實功績:需為門派立下實實在在的功勞,或是斬妖除魔,或是維護門派利益與聲望,證明其忠誠與擔當。
三者兼備,方能進入掌門與長老的視野,獲得這鯉魚躍龍門的機會。
午后,陳實前往傳功閣,做下山前的最后一次例行請教。途徑演武場,恰逢岳不群正在考較幾名核心弟子的武功。令狐沖、勞德諾、岳靈珊等人皆在場,新晉的張清遠亦在其中,身著嶄新的、袖口繡有銀絲云紋的白色核心弟子服,神情激動而恭謹。
岳不群今日并未佩劍,只負手立于場中。他身著一襲用料講究的青色儒衫,頭戴方巾,腰系玉帶,儀態溫文儒雅,若非身處演武場,更像一位飽學鴻儒。然而,當他開口指點時,聲音清朗,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清遠,你之養吾劍,招式已熟,勁力亦足。然‘養吾’二字,重在‘浩然之氣’。”岳不群目光落在張清遠身上,語氣平和卻直指要害,“出劍之時,心中當存‘正義’之念,招式方能堂皇正大,氣機方能綿長不息。非是為殺伐而殺伐,而是為‘護道’而用武。你追剿三兇,動機是為民除害,此念便是你養吾劍更進一步之根基,可明白了?”
張清遠渾身一震,躬身應道:“弟子謹遵師尊教誨!必當時刻銘記‘浩然’之本,不負君子之劍!”
岳不群微微頷首,又轉向令狐沖:“沖兒,你的劍法靈動機變,是為長處。然亦需知,‘隨心所欲不逾矩’,這‘矩’便是禮法規矩,亦是心中正道。莫要一味追求奇巧,失了根基。”
“是,師父。”令狐沖嘴上應著,眼神卻略顯飄忽,顯然對此不甚在意。
陳實遠遠看著,心中了然。岳不群這是在借機向所有弟子灌輸他的理念——以儒家之“禮”、“義”、“君子”為核心,統御道家之武功根基。?這“君子劍”的名號,不僅是江湖贊譽,更是他刻意營造并深入門派骨髓的個人印記與統治工具。從核心弟子的服飾(更接近士人審美),到劍法修煉的核心要旨(浩然正氣),無不體現著這一點。
在傳功閣,趙執事聽聞陳實明日便要下山,例行考教后,難得地多叮囑了幾句:“山下不比山上,病患情況復雜,人心亦復如是。你醫術已得王師弟真傳,足以應對尋常病癥。但需謹記,我輩修道之人,亦當懷仁心。遇事多思量,權衡利弊,但求問心無愧。” 趙執事此言,雖仍帶著傳功長老的嚴謹,卻也隱含了一絲道家與儒家交融的處世哲學。
“謝趙師叔指點,弟子定當謹記。”陳實躬身謝過。
回到藥堂,一切準備就緒。王執事最后檢查了一遍裝備,對陳實道:“早些休息,明日辰時,山門集合。”
是夜,陳實靜坐調息,將狀態調整至最佳。他回顧著近日所見所聞:核心弟子的晉升之路,岳不群刻意營造的浩然氣象,以及自身摸索的修煉途徑。這一切都讓他對華山派,對這個江湖,有了更立體的認知。
明日,他將走下這座浸潤著道韻與儒風的山,真正踏入那滾滾紅塵。他隱隱感覺到,這次巡診,將是他修行路上的一次重要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