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崗的病情在陳實連日來的精心調理與嚴密隔離下,終于穩(wěn)定下來,雖仍虛弱,但已無性命之虞,咳血盜汗等癥狀也大大減輕。藥堂偏院緊張的氣氛隨之緩和,但陳實心中那根弦卻并未放松。他知道,此事必有后論。
這日清晨,王執(zhí)事喚他過去,神色比往日更顯肅穆:“隨我去正氣堂,掌門要見你。”
再次踏入正氣堂,陳實心境已與上次不同,少了幾分陌生,多了幾分沉靜。岳不群端坐于主位,寧中則坐于其側,吳長老與趙執(zhí)事亦在堂中。氣氛莊重。
陳實依禮參見后,垂手恭立。
岳不群目光溫潤,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緩緩開口,聲音清朗平和:“陳實,周崗之事,王師弟與吳長老已詳細稟明。你臨機決斷,處置得當,更不惜內力,全力施救,保全同門性命,穩(wěn)定門派人心,此乃大善。”
“弟子分內之事,不敢當掌門謬贊。”陳實恭聲回應。
“分內之事,能做得如此周全,亦屬難得。”岳不群微微頷首,“你于救治之后,所思‘防疫查驗’之制,頗有見地。防微杜漸,勝于亡羊補牢。此事,便由你協(xié)助王師弟,擬定細則,日后于派中試行。”
陳實心中一動,沒想到自己當時的念頭竟被王執(zhí)事上報,并得到了掌門首肯。這不僅是認可,更是一種信任和責任的賦予。“弟子遵命,定當竭盡所能。”
“嗯。”岳不群話鋒一轉,神色稍凝,“嵩山會盟之期漸近,諸事需早做定奪。經我與諸位長老商議,赴會人員名單已定。陳實,你以醫(yī)師身份隨行,負責一應醫(yī)護事宜,位列執(zhí)事,可明白?”
“弟子明白!”陳實肅然應道。
寧中則接口道:“此行由你師父親自帶隊,梁發(fā)、施戴子、高根明等十余名內門弟子同行。明日卯時,山門集合出發(fā)。”她語氣爽利,目光中帶著叮囑,“路途遙遠,關卡林立,你需格外留心所攜藥材物資,務必周全。”
“是,寧師叔。”陳實記下。
岳不群最后道:“此行路線,已定下走潼關,經陜州、澠池,最終抵達嵩山。此乃官道,雖路途稍遠,但較為穩(wěn)妥,沿途亦有友邦門派可稍作照應。”他語氣平淡,卻自有一股決斷之力。
路線已定!官道! 陳實心中默記,這正是此前貨郎與李里長提及的常規(guī)路線。他注意到,在岳不群說出路線時,侍立在側的勞德諾眼觀鼻,鼻觀心,神色毫無波動,仿佛與他日前那番“官道不太平”的提醒毫無關系。
任務明確,眾人領命而出。剛出正氣堂不久,勞德諾便快步跟上陳實,臉上帶著慣有的溫和笑容,壓低聲音道:“陳師弟,恭喜。掌門親自委以重任,可見對師弟期許之高。”
陳實謙遜道:“皆是掌門與師長信重,弟子唯有盡力而為。”
勞德諾點點頭,似不經意道:“官道穩(wěn)妥,自是上選。只是……唉,為兄日前所得消息,怕是還未及上達掌門知曉。聽聞那伙流寇頗為狡猾,近來常在官道左近山林出沒,劫掠落單商隊。師弟此行,物資顯眼,還需提醒帶隊師叔,多加派探路弟子,謹慎夜宿為好。”他嘆了口氣,語氣充滿關切,“若是能有些許精于潛行偵查的好手先行探路,或能避開許多麻煩。可惜,我華山派長于正面劍法,于此道并非專精。”
這番話,聽起來是善意的提醒,但句句都在強調官道的風險,并隱隱點出隊伍的“短板”。陳實心中雪亮,勞德諾仍在試圖施加影響,或許是想讓隊伍臨時改變路線,或許是想制造恐慌,其目的難以揣測,但絕不安好心。
“謝師兄提醒,師弟定會將此險情稟明帶隊師長,加強戒備。”陳實不動聲色地應道,心中已將勞德諾的危險等級再次調高。
回到藥堂,陳實即刻開始最后清點與打包藥材器械。他特意檢查了那批珍貴的“白虎保命丹”和解毒靈藥,確保封裝嚴密,萬無一失。又將那枚威遠鏢局的鐵牌小心收在貼身行囊之中。
夜幕降臨,一切準備就緒。陳實靜坐屋內,并未修煉,而是將明日行程、人員、路線、可能的風險以及在正氣堂的每一句對話都在腦中細細過了一遍。
岳不群的認可與任用,寧中則的叮囑,勞德諾看似關切實則陰鷙的提醒……這一切交織在一起,勾勒出此次嵩山之行的復雜圖景。這絕非一次簡單的醫(yī)療護衛(wèi)任務,而是一次踏入江湖棋局的試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