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郎留下的三包草藥,成了陳實最寶貴的財富。他將它們與自己從田野山邊尋來、經過反復確認的幾種本地草藥放在一起,視若珍寶。
治療山娃的經驗讓他深知,在這個缺醫少藥的時代,傷口感染是最大的威脅。他那點可憐的現代醫療物資必須留作救命之用,日常的診療,必須依靠本地資源。他將主要精力放在了外傷草藥的研究上。
貨郎給的那包用于外傷的枯黃草葉,他認出似乎是某種艾蒿的變種。他嘗試將其搗碎,敷在村民輕微的割傷和擦傷上,發現確實有些許止血消腫的效果。他將其與村民常用的、具有類似功效的另一種草根混合,反復調整配比,在自己手臂上劃出淺口試驗,記錄愈合的速度和有無不良反應。
這個過程緩慢而謹慎。他不敢隨意給村民使用未經驗證的配方,每一次調整都伴隨著數次自我試驗。他的手臂上,也因此添了幾道淺淺的疤痕。同時,他并未放棄“消毒”的理念。他堅持要求來找他處理傷口的村民,必須用煮沸后晾溫的清水沖洗創口,并盡可能使用經過蒸煮曝曬的干凈布條包扎。起初村民嫌麻煩,但看到經他處理的傷口確實不易潰爛后,也漸漸接受了這套繁瑣的流程。
“陳先生”的名聲,隨著一個個成功愈合的傷口,在白石村及鄰近幾個小村落間悄然傳開。來找他看病的人多了,酬勞也漸漸多樣起來。除了最基本的糧食,偶爾會有人送來幾個雞蛋,一塊粗布。陳實來者不拒,但他最在意的,仍是各種藥材,無論是干的還是新鮮的,他都會仔細收好,辨認,嘗試。
他將用不完的糧食和物品,小心地積攢起來。他明白,若要離開,盤纏是必不可少的。那個破舊的急救包被他藏在屋角最隱蔽處,里面僅存的幾樣現代物品,是他最后的底牌,絕不動用。
日子在采藥、試藥、治病和積攢中流過,山間的綠色漸深,天氣也暖和起來。陳實估摸著,貨郎快來了。
這一次,他準備得更充分。他用自己調配的、效果相對穩定的外傷藥膏,裝滿了兩個小陶罐。這藥膏雖比不上現代藥效,但比村民原先用的草藥糊要好上不少。
當貨郎那熟悉的獨輪車吱呀聲再次在村頭響起時,陳實沒有立刻上前。他等到貨郎與村民的交易接近尾聲,才不疾不徐地走過去。
貨郎見到他,臉上立刻露出熱情的笑容,主動抱拳招呼:“陳先生!”
陳實點頭回應,將準備好的兩罐藥膏放在貨郎的車架上。他指了指藥膏,又指了指貨郎的手腳等容易受傷的部位。
貨郎是明白人,立刻懂了。他打開藥罐聞了聞,一股清苦的草藥氣,臉上露出滿意之色。他二話不說,直接從車上取出幾個更大的草藥包,里面不僅有常用的,還有一些陳實沒見過的、看樣子更珍貴的藥材,一股腦地塞給陳實。
“陳先生,好手段!”貨郎翹起大拇指,然后又習慣性地指了指西邊,這次說得更具體了些,“官道……往西……洛陽……大地方!”他臉上帶著鼓勵的神色,“先生這本事,該去那邊!”
洛陽。
陳實心中默念著這個陌生的地名。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聽到的第一個具體的大型城市名稱。它不再是一個模糊的“西邊”或“大城”,而是一個有了名字的目標。
他接過沉甸甸的草藥包,向貨郎鄭重道謝。這一次,他沒有再多問,只是將“官道”和“洛陽”這兩個詞牢牢刻在心里。
看著貨郎推車遠去,消失在通往官道的方向,陳實站在村口,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遠方的召喚。他的醫術在這里已是極限,他的未來,在貨郎所指的西邊,在那個叫做洛陽的地方。他需要更多的積累,不僅是物資,還有關于那個世界的知識。而這一切,都指向了下一個目標——走出白石村,踏上通往洛陽的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