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時零七分,精確到分。
周溫昱哪哪都好,就是偶爾過于較真,一些戀愛中的細枝末節總要和她算得清清楚楚。
只要稍微察覺簡泱有一絲應付,他就會睜著那雙微微帶藍的大眼睛,發出靈魂拷問。
一年多以前,他們第一次接吻時,他親得過分,簡泱嘴唇疼了很久,第二天故意冷著,沒回信息。
周溫昱很突然地發了句:[寶寶,你是要拋棄我,對嗎。]
明明周溫昱自小學中文,發音十分標準,但還是時不時出現這樣明顯的用詞錯誤,數倍地加深和放大程度。
這條消息簡泱沒回,中間的幾個電話她也沒接,突然,他又發來密密麻麻的: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一句話重復很多遍,視覺上真的會很掉san。
簡泱當天就向周溫昱糾正了“拋棄”的含義,嚴肅要求讓他以后不要亂用這個詞,也不許再不合時宜地刷屏。
她教育時,周溫昱便用溫良的眼神看她,剛說知道,又繼續問:“所以泱泱是要拋棄我嗎?”
簡泱徹底敗北。
在周溫昱的請求下,她說了很多遍“不是”。后來才驚覺,周溫昱發了多少遍,就讓她說了多少遍“不是”。
好在周溫昱改正的速度非常快,之后除了極個別的情況,他沒有再用相同的句子刷過屏。
知錯就改就還是好男朋友,簡泱也寬容地將他偶爾的過激行為,當做動物遷徙后的不安穩和躁動期——畢竟周溫昱只是一個剛剛到中國,舉目無親的十九歲小男孩。
故而此刻,簡泱對這遲到的“三小時七分鐘”,感到十分棘手。她需要哄一哄周溫昱,還不能被他看出有應付的成分。
很幸運的,有人替她解決了難題。
正在她猶豫怎么說時,沈惜月從后遞來瓶電解質水:“學長,喝水嗎?”
同社團的幾個人往這邊看熱鬧,他們都知道,沈惜月熱愛網球,是周溫昱的“毒唯”,其性質就類似于娛樂圈明星的事業粉。
沈惜月手懸在半空,等了好一會,幾乎到了尷尬的境地,周溫昱才起身,卻沒接,而是順手拿了簡泱背包里的黃油小熊水杯,里面還是早上簡泱在機場接的熱水。
簡泱來不及阻止,周溫昱已經咬住了水杯的吸管,她甚至看到他的舌尖,在緩慢地沿著管壁舔過。
他淡淡瞥向沈惜月:“你為什么坐我女朋友的位置?”
沈惜月一愣:“我的位置被人灑了飲料,我看到這里一直沒人,也離場地更近…”
周溫昱歪頭,看起來頗有禮貌地問:“這是我給女朋友留的,可以不要坐她的位置嗎?”
沈惜月窘迫地站起來:“我真的不知道是…”
但似乎怎么也解釋不清了——她感覺到周圍傳來的微妙注視,更想到簡泱還在場,臉上頓時一片火辣辣的燒。
難堪到不知怎么辦時,眼前出現一只白皙纖細的手,簡泱從她手中接過水,遞給周溫昱,邊對她說:“謝謝你想的這么周到。”
沈惜月看過去。
簡泱有一頭柔順烏黑的長發,肌膚瓷釉般白,說話聲音也如輕風拂面:“阿昱,是我自己記錯了位置,和學妹沒關系,你誤會她了。”
三言兩語,替她解了圍。
簡泱遞過來一個安撫的笑,沈惜月眼睫顫動,倏地移開了臉。
簡泱不想看見一個女生這樣難堪,便順手幫了沈惜月。
但周溫昱在不高興。
遞過去的電解質水,他一口沒喝。
反倒是小熊水杯里的水,全被他喝光了。
水杯還給她的時候,膠質吸管上,還有一個被深深咬出的牙印。
杯子都要咬壞了。
觀眾席走了大半。
周溫昱一言不發回場地拿包,簡泱看他S大的選手喊住,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學姐。”
簡泱:“嗯?”
沈惜月鄭重其事道:“謝謝你。”
“我對周…周溫昱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崇拜他網球打得好,對你也沒有惡意——”
簡泱傾身朝她湊近一些:“你聞一下。”
沈惜月:“…呃?”
“真的不香嗎?”簡泱一本正經,“我今天還專門噴了香水的。”
沈惜月臉色窘迫得不行,恨不得穿回去給亂說話的自己兩巴掌。
她吞吞吐吐:“對,對不起,很香。”
本想讓學妹見證一下她的幽默,好像適得其反了,簡泱正色安慰:“沒關系。”
看著周溫昱快要回來,沈惜月提出離開,走前問簡泱要了微信。
她臉頰紅通通的:“或,或許以后能交個朋友。”
簡泱友好地把二維碼調出來,目送她為了避開周溫昱而小跑離開,原本的鐵粉被傷了心,現在避之不及。
簡泱曾以為周溫昱國外長大,缺少國人處事的圓滑,才會說話這樣直接。
她勸過很多次,讓他待人委婉謙遜一些,依舊收效甚微。
但周溫昱私下又對她是截然相反的模樣,性格和外表一樣甜,百依百順,堪稱二十四孝好男友。
簡泱經常會因為這樣巨大的反差,而產生一種失重的不安感。
到底哪一種是周溫昱呢?
疑惑說給朋友聽后,她們羨慕不已,并笑罵她又在秀恩愛。
逐漸簡泱便想,大概是她很幸運吧,擁有一個只對她好的男友…
走神間,眼前被一道高大的陰影籠罩,她的臉突然也被一只大手別住,掰正。
周溫昱沒有蹲下和她平視,這樣的高度使得他的骨相更為深邃,有種居高臨下的冰冷感。
“不許看她,看我。”
這角度簡泱有些不適應,但以為是周溫昱偶爾任性的小游戲,沒有抗拒,便乖乖看他。
“這么乖…”
“這么討人喜歡。”
簡泱困惑他的語氣,很輕柔,似是夸贊,但表情截然相反。
她要將他的手拂下,周溫昱突然收緊指骨,眉也擰起,沉甸甸的字句砸下來:“你讓沈惜月也喜歡你了!”
等等。
簡泱終于反應過來,哭笑不得:“你在吃沈惜月的醋嗎?她是女孩子啊。”
“她占了你的位置,為什么還要幫她說話?”
她的回答是用臉頰蹭他的手心:“因為你呀。”
一個多月無法觸碰,當她的體溫重燃指尖,蝕骨的焦渴立刻傳達四肢百骸。
周溫昱凝視她花瓣般張合的唇瓣,他清楚知道,這里非常軟,親得狠了,會從淡粉變成殷紅。
“我不想讓人誤會我男朋友周溫昱的脾氣不好。”
“明明阿昱是最最最好的人。”
沒有人會不喜歡簡泱。
所有人都會瘋狂地愛上她。
如果不是還在這…
不是在這。
他現在就會鉆進她的裙擺,從小腿開始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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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昱,周溫昱!停,你停下來,”簡泱腳背緊繃,從中文換成英文,“Siles,stop!!!”
Siles是周溫昱的英文名。
但這種時候的周溫昱聽不懂任何國家的語言,是用止咬器也控不住的狼犬。
晚餐周溫昱帶她去了一家人均四位數的海鮮餐廳
周溫昱給她剝了螃蟹,他耐心地用蟹八件剝開每一寸外殼,以確保她能吃到最鮮嫩、完整的蟹肉。
現在的簡泱,便替代了那只餐盤里的蟹,被周溫昱慢條斯理地掰開最后的隱秘,盡情地享用。
她受不了地抓緊他的頭發,往上拽。
他終于舍得抬臉。
過于高大的身形擋住了臥室大半的光,鼻梁有天然的雙c陰影線,此刻卻有別的晶瑩替代了高光。
被簡泱用快哭的眼神看著,他還用舌尖舔去從鼻子流下來的水。
“可以了,”簡泱聲音打顫,“你可以開始了。”
她知道今晚跑不掉,但這前餐也太久了。
“不可以哦。”周溫昱體貼地替她按揉快要合不攏的大腿,“插三個小時的話,寶寶會壞的。”
“什么三個小時?”簡泱聽得睜大了眼睛。
周溫昱被她可愛到,笑著要去親她。
但想到簡泱不許他用“吃過甜點”的嘴巴親她,便遺憾作罷,服務精神至上,這方面他一向聽話。
“泱泱,”他又舔了一下唇角,用著最純真禮貌的語氣問,“讓我再好好嘗嘗你,好嗎?”
周溫昱的中文沒好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不會什么高級的比喻和象征。
他的“嘗”就是字面意義、物理意義的品嘗。
二十三點十四分。
簡泱全身虛脫,被周溫昱抱在懷里喂水時,從床邊的電子鐘上看到時間,記起她被抱進浴室前,時間在二十點零七分。
但簡泱沒空再深思,因為周溫昱很快又貼上來,在她耳邊訴說想念,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回應。
夜已深,到了入睡的時間,這棟隔音不算太好的公寓也到了一天中最安靜的時刻。
在簡泱眼睛都睜不開,迷糊著快要入睡時,左手無名指被緩緩推進一個金屬環狀物,使得簡泱敏感地睜開眼睛。
入目是周溫昱蓬松的發頂。
他跪坐在她身前,知道她醒,也并無任何停頓地繼續將戒指推到底。
簡泱縮了下手指。
她下意識的反應,讓周溫昱歪一下頭:“寶寶?”
“你怎么又給我買首飾,”簡泱盡力忽視戒指特有的含義,平穩聲線,“已經有很多了。”
周溫昱很順利地將戒指戴上去,朝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可這根手指,還少一枚屬于它的首飾。”
黑暗中,戒指并沒有閃爍人工鉆的刺眼光線,更像是價格不菲的真鉆,格外漂亮。
簡泱喃喃:“看起來很貴…”
她只知道周溫昱從去年開始,會給一家叫智聯未來的人工智能公司做事,消費水平提高了很多,但買鉆戒還是過于奢侈。
這會是一個很好的借口。
周溫昱彎腰,仔細端詳她的表情,眉頭輕輕皺起來,眼中也露出失望的神采:“泱泱不喜歡嗎?”
“你不喜歡可以換一款。我尊重你的意見,你知道的,我最聽你的話。”
是,周溫昱確實很聽她的話。
簡泱放下心道:“你賺錢不容易,別全部花掉了,這個戒指…還能退掉嗎?”
簡泱對鉆石一竅不通,剛要摘下戒指,看一看內壁品牌,再去網上查一查售后標準——
戒指即將脫手的瞬間。
簡泱被按著肩膀,頂到了床頭。
周溫昱膝行過來,一只手撐在床頭,另只手緩慢地,斯文地,將戒指重新推了回去。
他微笑著貼近她的面頰,面容天使般平和,體型卻近是她的兩倍。
簡泱退無可退。
“對不起寶寶,”周溫昱說,“我現在有點生氣,很想繼續.操.你。”
“戒指的事,你再考慮一下。”
「今天有點生氣,生氣會想發瘋。——《周溫昱日記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