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進三出的宅院,第一進院落是宅大門與二門之間,這里是待客空間。
一般來說,客人進到前院之后就要止步了,不能進入二門。除非你的身份特別尊貴,或是院子主人親近的訪客,這才可以被請進內院。
花榮顯然將王禹當做親近的兄弟來對待,酒宴就擺在了內院。
畢竟,王禹十六歲就已經有這般實力,為人又豪爽、忠義,和睦鄉鄰,還主動清理清風山上的匪寇。
這樣的好漢,豈能不去結交。
花榮出身將門世家,自幼習武,自擔任知寨以來,也見過無數所謂的好漢,但真能入眼的,還真沒幾個。
鄆城的宋江宋公明,以忠孝為本,為人仗義疏財,人皆稱他孝義黑三郎。又時常散施藥餌,濟人貧苦,周人之急,扶人之困,因此山東、河北聞名,都把他比作天上下的及時雨一般,能救萬物。
花榮口中的好漢,宋江居于第一。
李忠舉起酒碗,笑道:“山東呼保義、河北及時雨,俺自西北來,一路上也多有耳聞,這真是一位好漢,可惜無緣得見。”
花榮仰頭飲了一碗酒:“我與公明哥哥常有書信往來,雖然未曾謀面,但也算是至交好友了。日后有緣會面,必引兩位兄弟去見。”
“多謝哥哥。”
王禹陪著痛飲一碗,沒辦法,宋江那廝養望多年,又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刀筆吏,對于編一些自己扶危濟困的江湖段子自然是得心應手,不在話下。
要知道這個時代可沒有網絡,沒有電話,沒有電視,連報紙都沒有,名聲只能靠口口相傳,要把名聲弄得天下皆知,江湖上到處傳說,何其不易。
可宋江做到了。
這個人,或許武力值不高,但絕對不容小覷。
是個勁敵!
王禹自然是配合著好一番崇拜,三人又聊起了天下高手。
那陜西大俠、鐵臂膀周侗,自是響當當的好漢。
又有江南方臘、淮西王慶、河北田虎,已然展露了鋒芒。
再加上大名府的“玉麒麟”盧俊義、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豹子頭”林沖、青州的“霹靂火”秦明……
王禹不免感慨道:“這天下英雄如同過江之鯽,人中龍鳳,尚且舉步維艱,我等雖為魚目,就算是不能一躍龍門,也要乘風破浪,逆流而上。”
“兄弟說得漂亮。”花榮熏熏然,豎起大拇指:“本以為兄弟是農家出身,不通文墨。沒想到,是個文武雙全的種子。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兄弟少的就是個機會。”
“哥哥捧殺小弟了,我不過是讀過幾本書,識得幾個字,不做個睜眼瞎罷了。”
“你看……”
花榮扭頭朝著李忠,手指王禹:“這小子又謙虛上了,該罰酒三碗,來來來,滿上滿上。”
喝酒吃肉聊天之際,也不知什么時候,在旁邊伺候的當中多出了一個稚嫩面孔的小廝,時不時給三人添酒。
王禹剛開始沒在意,等看到花榮瞪大眼睛望向這小廝,他這才扭頭看去。
果真是齒白唇紅雙眼俊,不是那女扮男裝又是什么。
花榮何等相貌,水滸梁山上,也就燕青能和他一較高下。這一母同胞的妹子,自然是風華無雙,一身男裝,更添一份別樣的風情。
花榮瞪了她幾眼,卻是絲毫不理會。
“咳咳!”
花榮無奈地輕咳了兩聲,尷尬道:“讓兄弟見笑了,這是我那還未出閣的妹子。心性灑脫,不會針線,卻喜好舞刀弄槍,我和她嫂子可真是傷透了腦筋。”
“不愛紅裝愛武裝,合該找個好漢嫁了。”王禹笑道。
花榮眼前一亮,點頭道:“是極!是極!合該嫁個好漢。”
懷抱著酒壇的花小妹,偷偷再度打量了王禹一眼,見他點頭而笑,當即燒紅了臉頰。
心中暗自道:‘這人生的還怪好看,只是這細皮嫩肉的,真能殺得了賊人,莫不是吹出來的吧!’
花榮一見親妹子這副模樣,無奈道:“寶燕,你去和夫人說,我這兩個兄弟今日住在家里,收拾出兩間上房來,莫要怠慢了。”
“哦,好好!我這便去。”
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響起,花小妹放下酒壇,匆匆離去。
廳中再度響起爽朗的大笑聲。
后院,花夫人見小姑子滿臉通紅,稀奇道:“怎么,見到那個虎背熊腰的粗魯漢子了?可臉怎么紅了?這不像你一來的作風啊!莫不是被人欺負了?”
“北風吹的。”
用力揉了揉臉頰,花寶燕心中不由暗道:‘他的臉比我還嫩,想來也沒什么實力,哥哥必定是看走眼了。等來日,我必試一試他的長短。’
花夫人眉梢微挑,放下了手里的針線,認真打量了片刻,這才打斷了小姑子的思緒,問道:
“可是你哥哥有事吩咐?”
花小妹這才回神,匆忙道:“啊!哦對,哥哥讓嫂嫂收拾出兩間上房,今晚那兩人就睡在家里了。”
“嗯!”
花夫人站起身,頷首道:“看來你哥哥新認的這位兄弟,是個真正的好漢了。”
“誰知道呢!”
花小妹嘀咕了一聲,用力拽了拽拳頭。
這一夜,風平浪靜。
只劉高后宅的大床上,孤枕難眠的美艷嬌妻輾轉反側,被子在胯下夾了又夾,底褲換了又換,終究還是難眠。
久曠之身,欲火如焚。
天色剛亮,劉周氏就起了床,畫好了精致的妝容,穿上了顯身材的華服,自我欣賞了片刻,便朝著侍女道:
“如意,今日一定要堵住了他,將他請來。”
而侍女如意昨日在寒風中站了半天,此刻已經有些感冒,沙啞著嗓子道:“夫人,那人若不出來,我也沒得辦法。”
“他還能在花家長住不成?今日肯定會出來的。”
“好,我這便去候著。”
劉夫人長嘆一聲:“老爺一點都不上心,否則哪會這般麻煩。對了,老爺呢?”
“老爺天剛亮就出門了,好像是去了縣里,走得很匆忙,言說三五日方歸。”
“……”
劉夫人心中一喜,嘴角不由微微揚起,暗忖道:‘老家伙離開的倒是時候,今日老娘必為你拿下這個小郎君,叫你得了個好心腹。’
此刻,王禹站完了虎形樁,運轉了一個大周天的虎嘯勁,又吃過豐盛的早餐,便來向花榮告辭。
“不是說好了大醉三日嗎?兄弟怎急著要走?莫不是我招待不周。”花榮很是不舍道。
王禹當即一拜:“哥哥恕罪,等我忙完了私事,再來叨擾,那時哥哥可別嫌棄才是。”
“也罷!我這有幾兩銀子,你拿去做盤纏,我不嫌你叨擾,你也莫要嫌少。”
說著,就掏出了兩錠銀子,足有二十兩。
“哥哥不必破費……”
“你喚我一聲哥哥,那我便算半個長者了,莫要推脫。出門在外,怎能沒有錢使,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拿著。”
“好!”
王禹不是拉拉扯扯的人,收了銀子拱手一拜。
正所謂,大恩不言謝。
花榮兩次贈予,于他而言正是及時雨。
“小弟這便告辭了。”
“我送你。”
李忠取了虎叉、飛叉,已經站在垂花門下等候已久。
三人出了宅門,便看到一侍女在寒風中縮頭縮腦的,眺望了片刻,她還是快步迎了上來,拜道:
“花知寨,我家夫人聽聞清風村的打虎好漢在此,便喚我前來,請他前去一敘。”
“嗯?”
花榮遲疑了片刻,望向王禹,問道:“你怎么看?”
王禹搖了搖頭:“麻煩告知夫人,我有要事前去辦理,等得空,我再去拜見夫人。畢竟,小的還是夫人家的雇農。”
“這……”侍女有些著急,還想再勸。
可王禹等人已然大步離去,轉眼間就消失在了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