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顧盼怡向前踉蹌一步,眼中迸射出駭人的光芒:
“密信就放在我妝奩的暗格之中,大可現在就派人去取來對質!”
“好,既然顧小姐執意要自取其辱,本王便成全你。”
齊元舟側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廳堂,
“來人,去顧小姐房間,按她所說,仔細搜一搜那個妝匣。”
侍衛抱拳領命,腳步聲沉穩地遠去。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空氣中只剩下顧盼怡急促的喘息聲和燭芯噼啪的微響。
一直冷眼旁觀的孟淮止,他并未看向狀若瘋癲的顧盼怡,反而將目光淡淡投向一旁的阮如玉。
她恰在此時微微抬眸,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在月光下仿佛含著薄薄水光,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惶恐與無措,在與孟淮止視線相觸的瞬間,又飛快地垂下眼睫,宛如受驚的白蝶。
終于,腳步聲去而復返。侍衛雙手空空,步入殿內,在齊元舟面前單膝跪下:
“稟殿下,屬下已仔細搜查顧小姐閨房。妝匣暗格……是空的,并無任何信件。”
顧盼怡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身體猛地一晃,難以置信地嘶聲道: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明明就在那里!”
殊嫣公主輕輕“嘖”了一聲,緩步上前:
“這出戲唱到現在,倒是讓本公主大開眼界。”
“怎么會不見呢!我記得……那信,用的也絕非這寺廟里隨處可見的尋常抄經紙!”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一直沉默的二皇子齊元浩終于沉聲開口:
“夠了。”
他目光如炬,先掃過狀若癲狂的顧盼怡,又看向面色陰沉的齊元舟,最后緩緩道:
“今夜之事,牽連甚廣,已非我等在此爭辯所能了結。顧盼怡,涉嫌栽贓陷害、污蔑皇室,即刻收押,待查明真相后再行發落。”
他頓了頓,語氣愈發凝重:“至于六弟之事……”他的目光在齊元舟身上停留片刻,帶著幾分深意,
“涉及皇室清譽,本王不敢擅專,自當如實稟明父皇,請圣意獨斷。”
這番話如一塊巨石投入湖中,在每個人心中都激起了不同的漣漪。
顧盼怡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不可能!你們……你們早就串通好了是不是?”
她猛地指向阮如玉,
“尤其是你!裝得一副清白無辜的模樣!”
阮如玉受驚般往后微退半步,退至孟淮止身側,捏住他的袍角。她低垂著頭,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聲音輕顫:
“顧小姐何苦還要攀誣如玉……”
“帶下去。”
侍衛這才上前,一左一右架住顧盼怡。她掙扎著,目光死死盯住齊元舟:
“殿下,馬球場上那些話,分明是您……”
“堵上她的嘴。”
齊元舟冷冷打斷,面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二皇子不容置疑地揮了揮手。
齊元舟則緊握雙拳,臉色難看至極……
侍衛將哭喊著的顧盼怡帶了下去,那凄厲的聲音漸漸消失在夜色深處,只留下滿院的凝重。
齊元浩沉聲道,目光威嚴地掃過眾人,
“在父皇旨意下達之前,今夜之事,任何人不得外傳。”
他轉向孟淮止,語氣稍緩,
“孟尚書,此事關系重大,還望你從旁協助調查。”
孟淮止微微頷首,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掠過身側的阮如玉,見她依然低垂著眼瞼,那截捏著他袍角的纖指尚未松開,在月光下白得晃眼。
殊嫣公主慵懶地倚在軟榻上,火紅的狐裘襯得她容顏愈發明艷。她纖指輕抬,揉了揉額角:
“鬧了這半宿,本公主乏了。”
眼波流轉間,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最后在孟淮止與阮如玉之間微妙一頓。
二皇子齊元浩會意,沉聲道:
“既然公主倦了,諸位便都散了吧。”
六皇子齊元舟冷哼一聲,率先拂袖而去,面色陰沉。
其余人等也紛紛躬身告退。
退至殿外后,阮如玉輕輕舒了口氣,這才發覺掌心已是一片濕冷。
月光如水,灑在寂靜的回廊上。孟淮止走在前面,步伐沉穩,阮如玉默默跟在身后,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行至回廊轉角,孟淮止忽然停下腳步。阮如玉不及防,險些撞上他挺直的背脊。
“小叔叔?”
她抬眸,眼中帶著詢問。
孟淮止轉身,月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織的陰影。
“方才,嚇著了?”
阮如玉輕輕點頭,復又搖頭,抬起眼眸,眼中水光瀲滟,卻努力擠出一絲讓人憐惜的堅強:
“有一點……但,但有小叔叔在,便沒那么怕了。”
夜風掠過,帶來她身上極淡的、混合著檀香的氣息。
孟淮止靜默片刻,終是抬手,極為克制地、輕輕拂開她額前一絲被風吹亂的發絲,動作快得仿佛只是錯覺。
“走吧,”
他移開目光,聲音恢復了一貫的沉穩,
“送你回去。”
兩人并肩而行,卻一路無話,穿過月色籠罩的庭院。
直到行至阮如玉院門前,她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孟淮止。
“小叔叔,”
她輕聲喚道,月光下她的臉龐純凈如初雪,
“謝謝您護著我。”
孟淮止深深看了她一眼,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眸子里,映著月華,也映著她小小的身影。
“嗯,”
他應了一聲,“早些安置。”
夜色深沉,阮如玉剛踏進房門,挽秋便立即將門仔細掩好。
“娘子,”
她壓低聲音,從袖中取出一封折疊整齊的信箋,
“得手了。奴婢回來時,正瞧見一眾侍衛往顧小姐院子去,幸好娘子未卜先知才沒有撞見。”
“果然如您所料,顧小姐將這信藏在妝奩的夾層里。”
阮如玉接過信,就著微弱的燈光快速掃過上面的字跡——正是那封暗示顧盼怡對公主下藥的密信。
“確定沒人看見吧?”
她聲音平靜,指尖卻將信紙捏得微微發皺。
“絕對沒有。”
挽秋篤定地點頭,
“奴婢按您的吩咐,趁所有人都被引去公主院中時潛入,來去不過片刻功夫。連顧小姐房里的貼身丫鬟都不在,神不知鬼不覺。”
阮如玉走到燈前,將信紙一角湊近跳動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