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謹(jǐn)完全裝作沒有看見，細(xì)品著好茶。也不再說話，看陶向三如何應(yīng)對。

陶向三眼珠轉(zhuǎn)了一下，問道：“還有別的發(fā)現(xiàn)嗎？”

“這個發(fā)現(xiàn)對你們來說，可就不是好事?！睏钭谥?jǐn)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

“請問是什么事？”陶向三上鉤了。

楊宗謹(jǐn)笑道：“我是做過提刑官，專門做過刑事查案。經(jīng)過仔細(xì)查探，得出一個可怕的結(jié)論，朱公遲很有可能是被殺?！?/p>

“什么？”陶向三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碎成了無數(shù)塊碎片。

丫鬟趕緊前來把東西都撿了起來，然后用掃把和鏟子把地面清干凈。

整個過程，陶向三一直在看楊宗謹(jǐn)。

而楊宗謹(jǐn)依舊在品茶，還讓丫鬟給自己加水。

陶向三沒想到楊宗謹(jǐn)這樣的從容，心里瞬間沒了底。

等丫鬟們離開，楊宗謹(jǐn)開口道：“陶員外……你……現(xiàn)在知道害怕，還是你早就知道這則消息？”

“這話這么說？”陶向三緊張的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完全不知情?！?/p>

楊宗謹(jǐn)呵呵地笑了起來。

陶向三也跟著笑。

前廳里突然傳出一陣陣笑聲，但外面的人沒聽出這里面有半點高興的意思。

楊宗謹(jǐn)?shù)溃骸跋Ｍ@件事不會落在你的身上，在下告辭?！闭f罷，帶著凌寵離開了陶向三的宅院。

他們一走，狗頭軍師急道：“員外，楊宗謹(jǐn)這次來是故意警告我們，還是在故意敲山震虎。”

“也許兼而有之?！碧障蛉妹聿亮瞬令~頭上的冷汗。

狗頭軍師仔細(xì)一想，更急道：“這可不妙啊。”

“怎么說？”陶向三追問道。

“你和朱公遲是好友，這在江寧府無人不曉。楊宗謹(jǐn)擺明了就是要從你身上找出那件事的破綻，你要是頂住或許是好事。頂不住，麻煩就大了?！?/p>

“是……是這個道理?！?/p>

陶向三越想越害怕，跌坐在主位上心思復(fù)雜。

狗頭軍師湊過來，低聲道：“最麻煩的事是你還不能走，一旦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走就授人以柄，兩邊都得罪?！?/p>

陶向三皺眉道：“那我該怎么辦？”

狗頭軍師沉思了一下，提議道：“可以向上面反映一下情況，看上面怎么說。”

“不行?！碧障蛉麛嗑芙^。

出謀劃策，狗頭軍師可能有點道行。但是論人情世故，就差了很遠(yuǎn)。

“如果我現(xiàn)在去的話，被楊宗謹(jǐn)暗中跟蹤，順藤摸瓜暫且不說。還說不定反而引起那些人的懷疑，認(rèn)為我被戳一下就跳起來，不可靠?！?/p>

陶向三還是看的很準(zhǔn)。

狗頭軍師也回過味，慶幸道：“沒錯，是這個道理?！?/p>

陶向三表面上看上去鎮(zhèn)定，心里卻忐忑不安。

他不是井底之蛙，早聽說楊宗謹(jǐn)?shù)耐?，知道自己搞不好被他抓住尾巴，真要逼迫下來，又該如何處理呢?/p>

院外，楊宗謹(jǐn)和凌寵看著安靜的陶家大宅，不由得生出幾分佩服。

凌寵道：“沒想到陶向三還有幾分定力，沒有自亂陣腳?！?/p>

楊宗謹(jǐn)笑道：“這是肯定的啊。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怎么可能成為大茶商?！?/p>

眼見對手不動，楊宗謹(jǐn)也只好和凌寵打道回府。

兩人回到江寧府衙，楊宗謹(jǐn)徑直回到后院，而凌寵則是去休息。

李媗之為楊宗謹(jǐn)端來茶，順口問起今天的收獲。

楊宗謹(jǐn)笑道：“收獲不大，這個陶向三比我想象中還要穩(wěn)得住。我和凌寵在外面等了一個時辰，都不見陶家大宅有任何反應(yīng)。”

“這么說，夫君是失敗了?！崩顙l之笑道。

“也不盡然，這就要看另外一個人接下來怎么應(yīng)對了。”楊宗謹(jǐn)一點都不慌。

“誰呀？”

“當(dāng)然是元一盟的人，要看他們是如何看待陶向三?！?/p>

“我倒覺得元一盟肯定比你想象中要穩(wěn)，從沿途一路上所見所聞就可以看出。他們是一群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可怕人物，需要極度小心在意?！?/p>

“嗯，那我就得換個思路。”

楊宗謹(jǐn)摸著下巴，開始思索新的套路。

這時，院子里傳來趙福霖興奮的叫聲，以及董秋荻的呵斥聲。

楊宗謹(jǐn)心覺奇怪，和李媗之一起出去到院子里看是怎么回事。

只見趙福霖在施展輕功，在院子里飛來飛去，但是總是把董秋荻放在地上的碗給踩歪了。

每次踩歪，董秋荻都會把碗擺正，要趙福霖在飛一次。

如此反復(fù)練習(xí)，目的是讓趙福霖掌握輕功的奧秘。

本來只是看熱鬧，但是楊宗謹(jǐn)盯著那個碗的時候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碗，一直還在那里。這就好比那個元一盟，但是碗里的水卻是翻一次少一次。人不可能像水一樣新添，只能是不斷流失。

李媗之看楊宗謹(jǐn)眼睛放光，隨口問道：“夫君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一口吃不掉大餅，就該分幾口吃?？偸且频盟坏貌蛔晕冶ǎ@樣或許是一種解法?！睏钭谥?jǐn)盯著地上的碗。

李媗之認(rèn)同的點頭，又問道：“你打算怎么做？”

楊宗謹(jǐn)笑了笑道：“那就只能用點小手段，就拿朱公遲做突破口吧?！?/p>

李媗之恍然大悟。

夫妻倆繼續(xù)看趙福霖練輕功，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

江寧城南，朱府。

楊宗謹(jǐn)同凌寵再度拜訪朱夫人，而朱夫人依舊是戴孝相見。

雙方在前廳相見，在廳內(nèi)兩側(cè)相對而坐。

楊宗謹(jǐn)向朱夫人說明來意：“我們這次前來，是為了有件事想請教夫人?！?/p>

朱夫人很大方的道：“先生盡管詢問，未亡人一定如實回答?！?/p>

“朱公生前和那些人比較要好，我的意思是私人關(guān)系?！睏钭谥?jǐn)問道。

朱夫人淡淡的一笑，然后搖了搖頭。

楊宗謹(jǐn)有些不解。

朱夫人接著解釋道：“商場上哪有朋友，就算是陶向三和亡夫是結(jié)拜兄弟，人情也十分淡薄。其他人更是不值一提。未亡人這樣的回答，不知道先生會不會認(rèn)為未亡人在有意回避問題。”

楊宗謹(jǐn)忙擺手道：“不存在。夫人說的都是事實，又怎么算是回避?？磥硐霃倪@方面入手追查，難度有點大。”

“這也不一定?！?/p>

“夫人請說?！?/p>

“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亡夫生前雖然只有未亡人這一位妻子，卻在外面養(yǎng)了一房外室。就在那個別院不遠(yuǎn)的桃花塢，十分清靜優(yōu)雅?！?/p>

“額……”

楊宗謹(jǐn)沒想到朱夫人連外室住的狀況都知道，大感意外。

朱夫人見楊宗謹(jǐn)這樣的反應(yīng)，不禁笑道：“先生自己也是有妾室，怎么會對這件事感到陌生?！?/p>

“額……我只是覺得……”楊宗謹(jǐn)摸了摸后腦勺，“怎么說呢?！?/p>

一時沒了詞兒。

朱夫人道：“先生肯定是因為未亡人竟然知道別院，而感到意外。其實……未亡人曾隨亡夫住過桃花塢，這才十分清楚?！?/p>

“??！”楊宗謹(jǐn)失聲一叫，立馬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連忙捂自己的嘴。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敝旆蛉说溃斑@不是重點，真正的重點是外室的名字叫蕊兒，她的來歷很神秘，未亡人也不清楚?！?/p>

楊宗謹(jǐn)點頭道：“既如此，我便登門拜訪?！?/p>

“好。”朱夫人微笑的點頭。

離開朱府，凌寵問起蕊兒的事情，道：“先生難道不覺得奇怪嗎？提起蕊兒，朱夫人好像一點都不吃醋。”

楊宗謹(jǐn)扭頭看了眼凌寵：“為什么要吃醋？我兩位夫人相處就挺好?！?/p>

“這人與人之間不能一概而論，不是所有人都像兩位夫人一樣能夠和睦相處。”

“有理?！?/p>

楊宗謹(jǐn)快步離開。

而凌寵看楊宗謹(jǐn)居然不回答，反而越走越快，連忙追了上去。

“你怎么說？”凌寵不依不饒的問道。

“這事兒，你干嘛一直問我？”

“這方面你有經(jīng)驗啊。”

“啊……我那叫經(jīng)驗嗎？我完全自己都是稀里糊涂?！?/p>

“你會稀里糊涂，只差做夢都會被笑醒吧?！?/p>

楊宗謹(jǐn)嘴角抽搐幾下，有些郁悶外加生氣。

“被我說中，不敢承認(rèn)了吧。”凌寵還在嘴炮。

楊宗謹(jǐn)郁悶道：“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就讓你先回去?！?/p>

凌寵立馬閉上了嘴。

兩人騎著快馬，離開了朱府。來到朱夫人口中所說的桃花塢。

站在桃花塢外往里眺望，看到的是很多株桃花樹。依山傍水而建，很是清凈優(yōu)雅。

兩人下了馬。

楊宗謹(jǐn)讓凌寵去把馬拴好，在外面等他。

他來到桃花塢外，大聲道：“在下楊宗謹(jǐn)，求見貴屋主人?！?/p>

里面?zhèn)鱽砼拥穆曇簦骸拔赐鋈藙倖史?，不適合相見。請先生見諒，恕未亡人不能相見。”

楊宗謹(jǐn)?shù)溃骸霸谙虏⒎鞘菬o聊的閑人，乃是江寧府尹的女婿。曾是京畿路提點刑獄公事，有事特來詢問?！?/p>

聽到這個，桃花塢里大堂的門豁然打開。

從屋里走出來一個面若桃花，天生麗質(zhì)的女子，一身白衣，面容哀戚。

想來就是朱夫人口中的朱公遲外室，蕊兒。

楊宗謹(jǐn)向她抱拳道：“打擾夫人，還請見諒。”

蕊兒道：“休要這樣說。先生能來找奴家，恐怕也是為了亡夫之死?！闭f著話，為楊宗謹(jǐn)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