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雨辰,年方二十,是工部員外郎薛瀾的兒子。出事前,他正在汴梁城外鴛鴦湖的上游作畫。不知什么原因,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遭逢不幸。
他也是本案的第一位受害者。
遺體是在汴梁城外,靠近一條通往汴梁的官道附近、一條河的河邊被發(fā)現(xiàn)的。
目前,衙門唯一可以確認(rèn)的就是發(fā)現(xiàn)尸體的地方并不是案發(fā)的第一現(xiàn)場,而是兇手棄尸的地方。
兇手在棄尸的時候,留下了許多線索,沒有血肉只有血淋淋的尸骨,逝者生前用過的扇子、家傳玉佩、繪畫工具……
不過所有這些東西,顯然都是兇手故意留下的,不管是哪一樣,只要查下去,最后都會發(fā)現(xiàn)被兇手欺騙。
剩下的兩位受害者的情況也基本一樣,除了棄尸的地方不同,所有在棄尸位置附近發(fā)現(xiàn)的線索,都是兇手有意為之,用來誤導(dǎo)衙門辦案。
趙福霖、謝斌和蔣忠因此決定放棄調(diào)查兇手留下的這些線索,而從受害者方向重新開始調(diào)查。
第一個調(diào)查的對象就是薛雨辰的房間。
那是薛府內(nèi)的一所房間,靠著前廳。房間不大,但陳設(shè)奢華。除了輕易可見的玉器等價格昂貴的家當(dāng),還有就是掛在房間里的各種畫作。
作為官宦子弟,薛雨辰原本是遭到了父親薛瀾的激烈反對。薛瀾認(rèn)為兒子一門心思作畫是不務(wù)正業(yè),如今兒子已去世,再回頭看這些畫作,不勝唏噓。
在趙福霖來之前,謝斌和蔣忠早已來搜查過一次,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不過眼下,他們還是決定一起再來這里看看。
“因為還沒有破案,所以這個房間一直被衙門封存,所有物品和東西都保持死者離開時的原樣。”蔣忠向趙福霖介紹道。
趙福霖點了點頭,目光集中在了一幅水墨山水畫上面。
畫的背景是一座看上去挺普通的寺廟,寺廟前畫有幾位正在膜拜的百姓,百姓的神態(tài)虔誠,表情栩栩如生。不過感到可惜的是寺廟只畫了一半,整幅畫的右邊也還有一大片的空白。
“這幅畫很特別。”趙福霖伸手撫摸了一下畫卷。
謝斌和蔣忠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問道:“這有什么特別?”
他們上次來搜查的時候,就注意過這幅畫,但是并沒有看出什么特別的地方。
“稍等。”趙福霖轉(zhuǎn)身走到窗邊,打開房間里的窗戶,一陣微風(fēng)襲來,跟著眼前便一亮,白云如畫一般展開在眼前。
明媚的陽光穿過窗戶照了進(jìn)來,原本昏暗的房間也變得明亮起來。
“你們看這里。”趙福霖把手指到畫上右邊空白處靠近寺廟墻邊的地方,“有些淺淺的痕跡,好像是作畫前的輪廓描述。”
他們趕緊湊了過來,仔細(xì)看了看趙福霖指的地方,果然有些輕微的痕跡,似乎是用筆描繪的線條。
只是因為毛筆畫得特別淺,如果不注意點,是發(fā)現(xiàn)不了的。
“這里應(yīng)該畫的是幾個人。”趙福霖根據(jù)其他百姓虔誠禮佛的姿態(tài),做出合理的推測和判斷。
“妙啊,線條雖然模糊,但是的確有可能如公主所說一般。”蔣忠感慨之余,臉上有些紅潤,自己和謝斌來過一次,卻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
謝斌卻擔(dān)心道:“雖說如此,但是想要知道畫的到底是什么,恐怕很難。”
“無妨,我相信有個人能夠助我一臂之力。”趙福霖自信的笑道。
“事不宜遲,要不我們這就去。”謝斌看著這幅畫,眼神中透出一絲驚喜。
趙福霖當(dāng)即收起畫卷,用專門的袋子裝好,然后和謝斌、蔣忠去見她口中所說的能復(fù)原這幅畫的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楊宗謹(jǐn)?shù)拇蠓蛉死顙l之。
別看李媗之會武功,就認(rèn)為她其他的不行。其實她作為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是必備的技能。繪畫更是師承北宋三大畫家之一的范寬,具有很深的功底。
趙福霖一行人找到李媗之,請求她幫忙把可能還原的部分做出還原。這在現(xiàn)代叫做鑒證科,而在古代沒有。只能找熟人幫忙,所幸李媗之愿意幫忙。
李媗之接過畫,按照薛雨辰生前留下來的痕跡,再根據(jù)畫作的意境,仔細(xì)的、謹(jǐn)慎的重新復(fù)原當(dāng)時的畫作。
大約一個時辰過去了……
“根據(jù)作畫者留下的線條,再通過自己的分析,大概就只能補(bǔ)上這么多了。”李媗之回頭看著他們,解釋道。
畫作里,整個寺廟的輪廓已經(jīng)全部出來,而在寺廟的右側(cè)是一片樹林,樹林里畫有五個百姓,神情各異,有觀望朝拜者的,有欣賞四周風(fēng)景的。
范寬的畫作氣勢方面是畫山石落筆雄健老硬,以短而有力的筆觸。李媗之承接了他的風(fēng)格,將那五人畫得大為不一般。惟妙惟肖,似乎是親眼所見。
但是畢竟不是現(xiàn)代意義的照片,根本看不清楚人物的相貌,更加無法通過畫作得出有力的線索。
趙福霖等人看著畫作,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李媗之卻道:“人物雖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給你們提供了一個方向。”
趙福霖等三人看向李媗之,等她繼續(xù)說下去。
李媗之清了清嗓子,繼續(xù)道:“因為薛雨辰不會平白無故的去這樣一座寺廟,甚至把寺廟都畫下來。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此次受害者剛好五個人。”
聽她這么一說,趙福霖恍然大悟:“媗之姐,你反正在家也沒事干。倒不如我和一起去查案吧,這樣還可以幫到宗謹(jǐn)大哥。”
趙福霖提到“楊宗謹(jǐn)”,讓李媗之的心一下子緊了起來。好久沒有得到楊宗謹(jǐn)?shù)陌朦c消息,她是十分的擔(dān)心。
“媗之姐,走吧。”趙福霖再次邀請。
“好吧。你們稍等一會兒,我去和兩位妹妹說一聲。”李媗之起身,到內(nèi)院去了。
趙福霖等人在外面等。
蔣忠建議道:“公主,屬下以為眼下我們首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畫中這座寺廟究竟在哪里。”
“這……恐怕有困難。”謝斌皺眉道。
汴梁附近大大小小的寺廟少說也有上百個,要單憑一副不完整的水墨山水畫來找到這間寺廟,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不一會兒,換了衣服的李媗之從內(nèi)院出來,手里提著寶劍,英姿颯爽。
見他們都皺著眉頭,李媗之問道:“你們?yōu)槭裁窗l(fā)愁?”
“汴梁城外寺廟少說有七十多座,如果追查下去,恐怕時間上來不及。”趙福霖道出內(nèi)心的麻煩。
李媗之卻笑了笑:“如果一座座寺廟排查,肯定是來不及。但是我想既然這幅畫提到了剩下的兩位受害者,或許從他們那里能找到關(guān)于這座寺廟的線索。”
趙福霖雙掌一擊,贊同道:“媗之姐說的不錯,我們應(yīng)該從賈振喜和王沐陽那里再做有針對的調(diào)查。”
蔣忠沉默了片刻,雖然認(rèn)為李媗之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最近心情起伏很大,缺少以前的冷靜,而之所以這樣,卻完全是受這個女人的影響。
他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趙福霖,這位大宋的惠國公主,身上散發(fā)著一種獨特的迷人氣息,讓他每次看見她的時候,都心跳不已。
謝斌早看在眼里,故意問道:“蔣推官,你怎么認(rèn)為?”
“哦,好的……我們?nèi)ニ麄兗易咭辉狻!笔Y忠回過神來,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
“那我們就趕快行動吧。”趙福霖也就不拖泥帶水。
賈振喜的父親是吏部主事賈延良的兒子,平常很友好。老倆口就這么一個兒子,平常痛愛有加,偏偏那晚卻因為科舉的事情和他吵了一架,賈振喜一氣之下奪門而出。
可誰也沒想到,他這一走就再沒有回來。
老兩口由于痛失愛子,也無心于仕途。故在賈振喜出事后不久,他便辭了官,一直待在家里。
當(dāng)蔣忠敲開賈延良家的門的時候,賈延良激動的問道:“抓到兇手了嗎?”
蔣忠神色有些尷尬,說道:“還沒有,不過我們一定會盡快把兇手繩之于法!”
老人聞言有些失望,垂下了頭。
“賈主事,這次來,我們想再了解一些情況,方便嗎?”因趙福霖叮囑過不許把她的身份泄露,所以對她只字不提。
“沒什么不方便的,請進(jìn)吧。”賈延良請他們進(jìn)了屋子。
當(dāng)趙福霖和李媗之從他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他眼角流露出困惑之色。
李媗之注意到,但是沒有說破。踏進(jìn)屋子的一瞬間,聞到一股刺鼻的藥味。
她正要開口,蔣忠卻搶先問道:“您家里是有……”
“我夫人病重,這里藥氣、病氣太濃,希望你們不要介意。”賈延良眼睛都紅了。
眾人心里也一陣難受,看來賈振喜的死給兩位老人帶來了極大地打擊。
“賈主事,你不要太難過,保重身體。”蔣忠安慰道。
賈振喜嘆了口氣,微微的點了點頭。
蔣忠看他心情好了一些,這才開口問道:“我們想問您,令公子生前信佛家嗎?”
“不可能,我兒生前雖然愛畫畫、也喜歡到處游玩,但是從不信那些。只尊崇孔孟之道,將來考取功名,為國效力。”說起賈振喜的時候,賈延良原本昏沉的眼神突然明亮起來。
雖然知道賈延良話里有幾分假,蔣忠還是問道:“那您知道她最近有沒有去過哪家寺院玩?”
賈延良仔細(xì)想了想,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