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二十五年,秋八月二十六,午時。
韓澈剛抓起墻角的草帽要往門外沖,就被趙氏一把拉住:“澈兒!你急啥?灶上還剩半筐青菜沒做,放久了該蔫了!你先把菜炒了,我去叫李大叔他們幫忙看著鹽灘,誤不了事!”
韓澈腳步一頓,看著母親焦急卻堅定的眼神,又瞥了眼灶臺上那筐水靈的芥菜——是今早張二嬸送的,說剛從自家菜園摘的,新鮮得很。他心里確實急,但母親說得對,李大叔和幾個鄰居都是實誠人,有他們盯著,鹽灘那邊應(yīng)該能緩一會兒。而且這青菜要是放壞了,在糧食金貴的大唐,確實可惜。
“行,娘,我先炒菜?!表n澈放下草帽,走到灶臺邊,“您快去快回,要是柳敬亭的人鬧得兇,別硬扛,等我過去?!?/p>
趙氏點點頭,抓了塊粗布巾裹在頭上,匆匆出門了。婉兒湊到灶臺邊,眨巴著大眼睛:“哥,你炒的菜肯定好吃,剛才的紅燒肉太香了!”
韓澈笑著揉了揉妹妹的頭,拿起陶盆,把芥菜擇干凈,切成寸長的段。唐代的鐵鍋比現(xiàn)代的薄,火候不好控制,他往灶里添了些干柴,讓火苗穩(wěn)定些——現(xiàn)代炒菜講究“熱鍋涼油”,這樣菜不容易粘鍋底,還能鎖住水分,保持脆嫩。
等鍋燒得微微發(fā)燙,韓澈舀了一勺菜籽油倒進(jìn)去。油花“滋啦”一聲響,香氣瞬間飄了出來——這油是鎮(zhèn)上油坊榨的,比家里之前吃的粗油清亮多了,是他昨天特意買的。婉兒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好香啊!哥,比王大娘炸油餅的香味還香!”
韓澈沒說話,等油熱到冒煙,迅速把切好的芥菜倒進(jìn)去?!皣W啦”一聲,翠綠的芥菜在油鍋里翻滾,很快就軟了下來。他拿起木鏟,快速翻炒著,手腕用力,讓每片菜葉都均勻裹上油。唐代人炒菜多是煮或燜,很少有這種大火快炒的做法,他要的就是這份“不一樣”——不僅要好吃,還要讓鄉(xiāng)鄰看到,他韓澈不止會曬鹽,還能做出不一樣的吃食。
“哥,要放鹽嗎?”婉兒踮著腳,指著灶臺上的鹽罐。
“等會兒放,先炒軟?!表n澈說著,加了少許醋——這是他昨天買的米醋,雖然不如現(xiàn)代的香醋醇厚,但用來提鮮解膩正好。他又切了幾片生姜丟進(jìn)去,姜香混著菜香,飄得更遠(yuǎn)了。
“韓小子,你這做的啥?這么香!”院門外傳來張二嬸的聲音,緊接著,幾個鄰居探頭探腦地走進(jìn)來,有李大叔、王大娘,還有昨天買鹽的趙老栓。
“張二嬸,李大叔,你們咋來了?”韓澈一邊翻炒,一邊打招呼。
“這香味啊,從你家飄到街那頭了!我還以為是誰家辦喜事呢,就過來看看?!蓖醮竽餃惖皆钆_邊,看著鍋里翠綠的芥菜,眼睛一亮,“這菜咋炒得這么綠?我家炒的菜,煮一會兒就黃了?!?/p>
韓澈笑了笑,舀了一小勺自己曬的雪白細(xì)鹽撒進(jìn)去,繼續(xù)翻炒:“大娘,炒青菜得大火快炒,別煮太久,這樣菜就綠,還脆嫩。”
“大火快炒?”李大叔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我家炒菜都是小火燜,怕糊了,沒想到還能這么炒?!?/p>
說話間,韓澈把炒好的芥菜盛進(jìn)粗瓷碗里。翠綠的菜葉裹著清亮的油光,撒上少許蒜末,香氣撲鼻而來,看得眾人直咽口水。婉兒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放進(jìn)嘴里:“哇!好脆!好好吃!比煮的菜好吃太多了!”
張二嬸也忍不住夾了一口,嚼了嚼,連連點頭:“真好吃!脆生生的,還有點酸,一點都不膩!韓小子,你這手藝,比鎮(zhèn)上酒樓的廚師還厲害!”
“是啊是啊!”趙老栓也嘗了一口,“我家老婆子炒的菜,要么太咸,要么太淡,還發(fā)柴,你這菜咋這么好吃?”
韓澈心里一陣得意——這可是現(xiàn)代家常菜的基礎(chǔ)操作,在大唐自然是“新奇”。他沒敢說太多,只含糊道:“我也是之前聽一個行腳商說的法子,試了試,沒想到還挺好吃?!?/p>
正說著,院門外又涌進(jìn)來幾個鄰居,都是被香味吸引來的?!绊n小子,你這炒的啥?給我們也嘗嘗唄!”“太香了!我家娃都鬧著要過來看看!”
韓澈把碗遞過去,讓大家分著嘗。沒一會兒,一碗青菜就被搶光了,眾人紛紛稱贊,問他能不能教他們這炒菜的法子。韓澈笑著答應(yīng):“沒啥難的,就是大火快炒,少煮,調(diào)料放對就行,等我有空了,跟大家說說?!?/p>
他心里卻沒放松——母親去了這么久,還沒回來,鹽灘那邊不知道怎么樣了。他剛想跟眾人告辭,就看見趙氏匆匆跑回來,臉上帶著幾分慌張:“澈兒!不好了!李大叔說,柳敬亭的人沒砸成鹽灘,就去鎮(zhèn)上堵你了,說你要是敢去鎮(zhèn)上賣鹽,就把你的鹽筐砸了!”
韓澈心里一沉——柳敬亭這是換了個法子,想斷他的銷路。他看了看圍在院子里的鄰居,心里忽然有了主意——柳敬亭能堵他一個人,難道能堵得住所有買鹽的鄉(xiāng)鄰?
“娘,您別慌。”韓澈安慰道,“他們堵得住我,堵不住大家?!彼D(zhuǎn)向眾人,抱了抱拳,“各位叔嬸,我韓澈的鹽,大家也嘗過,干凈好用。要是柳敬亭不讓我去鎮(zhèn)上賣,以后我就把鹽送到各位家里,價格還是二十文半斤,絕不漲價?!?/p>
“好!韓小子,我們信你!”李大叔第一個響應(yīng),“以后你就送我家來,我家每月都要兩包鹽!”
“我家也訂兩包!”“我家要三包!”眾人紛紛附和,沒一個退縮的。
韓澈心里暖暖的,正想道謝,就看見婉兒指著門外,小聲說:“哥,好像有人來了。”
韓澈抬頭一看,只見院門口站著兩個穿著青色短打的漢子,正是昨天跟著劉萬山來的隨從。其中一個橫肉漢子盯著院子里的眾人,冷冷地說:“韓澈,我家老爺說了,識相的就別再賣鹽,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韓澈臉色一冷,往前走了一步,擋在眾人面前:“我賣鹽,憑的是力氣和手藝,沒犯王法。你們要是敢動手,我就去縣衙告你們!”
橫肉漢子冷笑一聲:“告我們?縣衙戶房的劉吏是我家老爺?shù)谋淼埽闳ジ姘?!”他說著,就要往院子里闖。
“住手!”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韓澈抬頭一看,只見一個穿著褐色官服的中年漢子走了過來,腰間掛著一把長刀,身后跟著兩個衙役。
那橫肉漢子看到中年漢子,臉色瞬間變了,連忙停下腳步,訕訕地說:“王……王縣尉……”
韓澈心里一動——這難道就是母親之前提過的,津門鎮(zhèn)的縣尉王承嗣?他怎么會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