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話音落下,床上忽然傳來女子的哭泣聲。
“小福子!”
蕭煜的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給本王滾進(jìn)來!點燈!”
門外的腳步聲一陣慌亂。
片刻之后,小福子連滾帶爬地沖了進(jìn)來,哆哆嗦嗦地點燃了桌上的燭火。
昏黃的燭光,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
蕭煜定睛一看。
只見自己那張寬大的床榻上,一個陌生女人正用被子緊緊裹著自己,肩膀一抽一抽的,顯然是在哭泣。
借著燭光,能看清女人的臉。
五官還算周正,但臉上的稚嫩卻怎么也藏不住。
這年紀(jì),怕是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
能有十三歲就不錯了。
蕭煜的臉,瞬間黑得能滴出水來。
作為接受過現(xiàn)代教育的人,哪怕來到古代,心里也接受不了這種欺負(fù)小女生的畜生行徑。
他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了旁邊抖得跟篩糠似的小福子身上。
“怎么回事?”
小福子的“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頭磕得邦邦響。
“殿……殿下,饒命??!”
“奴才……奴才是按宮里的規(guī)矩辦事?。 ?/p>
小福子帶著哭腔解釋道:“按……按照我大胤朝的祖制,皇子就藩,身邊若無妃嬪,內(nèi)侍監(jiān)……就要為殿下安排良家女子侍寢……”
“規(guī)矩?”
蕭煜聽到這兩個字,氣得笑了起來。
合著是怕自己什么都不懂,找個老師來現(xiàn)場教學(xué)?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要找,能不能找個成年的?
真把本王當(dāng)畜生了?
“以后別自作聰明?!?/p>
蕭煜的聲音冷得像冰碴子。
“把人給本王帶走,同時告訴史可信,讓他發(fā)公告,女子未滿十八歲,禁止嫁人生子?!?/p>
“是!是!奴才遵命!”
小福子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走到床邊,連拉帶拽地將那還在哭哭啼啼的女人給拖了出去。
蕭煜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
他重新躺回床上,被窩里還殘留著那股陌生的香氣和溫度。
真是瞎耽誤工夫!
……
次日一早。
蕭煜換上一身干練的勁裝,正準(zhǔn)備動身前往折沖府。
就在這時,張猛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從門外闖了進(jìn)來,臉上帶著一股子按捺不住的興奮。
“殿下!”
蕭煜瞥了他一眼。
“何事慌張?”
“殿下,您猜我們昨天抓著誰了?”
張猛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昨天工地上那個被打暈的老乞丐,居然是個冒牌貨!”
蕭R煜眉頭一挑。
“說重點?!?/p>
張猛立刻收起笑容,一臉嚴(yán)肅地匯報道:“殿下,那老東西醒了之后,昨晚就偷偷摸摸地找人,說自己是什么欽差大臣,奉了陛下的旨意來暗訪的!”
“他還煽動一個叫王六的民夫,跟他一起逃回京城,要告您的御狀!”
“結(jié)果那王六,扭頭就把他給賣了!現(xiàn)在那老東西還被蒙在鼓里,以為王六是他的人呢!”
張猛說完,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殿下,怎么處置?要不要屬下現(xiàn)在就去,把他給……”
欽差大臣?
還微服私訪?
蕭煜聽到這幾個字,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不信。
他那便宜父皇要是真派欽差來,絕對是儀仗開道,八百里加急,生怕別人不知道。
怎么可能派個老頭子,穿得跟乞丐似的,偷偷摸摸地跑來?
八成是他那幾個好哥哥派來搗亂的探子,或者是哪個不開眼的騙子。
想到這里,蕭煜忽然冷笑了一聲,“什么狗屁欽差?不過是一個從京城來的騙子罷了,也敢在涼州的地界上撒野?”
“既然他這么閑,喜歡多管閑事,那就讓他好好體驗一下,我們涼州百姓的熱情?!?/p>
蕭煜的眼中,閃過一抹玩味。
“吩咐下去,讓管事給他多派點活兒,那些又重又累的活,都讓他一個人干了?!?/p>
“記住,只要別把人弄死了,就怎么累怎么來?!?/p>
張猛一聽這話,眼睛瞬間亮了。
他就喜歡殿下這種風(fēng)格!
對付這種刁民,就得往死里折騰。
“屬下明白!”
張猛興奮地一抱拳,“保證讓這位‘欽差大人’,賓至如歸!”
蕭煜又補(bǔ)充了一句,“另外,告訴那個叫王六的,他做得不錯?!?/p>
“讓他繼續(xù)潛伏,有什么動靜,隨時匯報。”
“等事情結(jié)束后,給他重賞。”
“是!”
張猛領(lǐng)了命,臉上的笑容更盛,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老騙子,蕭煜壓根沒放在心上。
現(xiàn)在對他來說,最大的麻煩,是城外那個擁兵自重的折沖府。
如今崔家要跟他聯(lián)姻,那果毅都尉,也得給他點面子。
想到這里,蕭煜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他大步走出書房,對著院子里的護(hù)衛(wèi),沉聲下令。
“備馬!”
“去折沖府!”
與此同時,涼州城北的工地上,一陣尖銳的哨聲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開飯了!都他娘的給老子快點!”
管事粗暴的吼聲,讓窩棚里所有還在沉睡的民夫,都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王旭也被人流推搡著起身,他揉著酸痛的老腰,眼中卻閃過一道精光。
機(jī)會來了!
現(xiàn)在所有的監(jiān)工和府兵,此刻都圍在分發(fā)米粥的大鍋旁,維持著秩序。
通往工地外面的小路上,看守異常松懈。
王旭不動聲色地挪到王六身邊,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王六兄弟,時機(jī)已到!”
王旭壓低了聲音,“你看,他們的注意力都在飯食上,現(xiàn)在是我們逃出去的最好時機(jī)?!?/p>
王六的臉上,也露出了決然之色。
他一把拉住王旭,指著遠(yuǎn)處的小路,急切地說道:“大人,您是欽差,身份尊貴,萬萬不能有失?!?/p>
“這樣,您先跑!”
“草民年輕,腿腳利索,草民去那邊弄出點動靜,給您引開監(jiān)工的注意!”
王旭聽到這話,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看著王六那張寫滿了“忠義”的臉,一股暖流涌上心頭。
他感動得眼眶都紅了。
大胤朝,還是有忠臣義士的啊!
“好兄弟!”
王旭哽咽著,重重地拍了拍王六的肩膀。
“你……你放心,你的這份恩情,你的這份忠義,老夫,不,是整個大胤,都不會忘記!”
說完,王旭不再猶豫。
他貓著腰,借著窩棚的掩護(hù),以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朝著工地外頭沖去。
他跑出十幾步,心里還掛念著王六的安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他想看看,這位義士,是如何為自己創(chuàng)造機(jī)會的。
然而,他看到的,卻不是王六制造混亂的場景。
而是王六站在原地,扯著嗓子,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管事的方向,聲嘶力竭地嘶吼起來。
“劉管事!”
“劉管事,不好了!”
“有人跑了!”
“昨天那個老乞丐,他要跑了??!”
王旭臉上的感動,瞬間凝固。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四五個手持長鞭的監(jiān)工,已經(jīng)如狼似虎地從四面八方?jīng)_了過來,將他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劉管事拎著褲腰帶,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他看都沒看被按在地上的王旭一眼,而是走到王六面前,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干得不錯?!?/p>
“今天就不用上工了?!?/p>
王六聞言,臉上頓時笑開了花,點頭哈腰地說道:“多謝管事,多謝管事!”
“這都是小的應(yīng)該做的!”
王旭趴在的地上,聽著他們的對話,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一股腥甜的液體,從喉嚨里涌了上來。
“噗!”
他一口老血噴出,兩眼一翻,竟是活生生氣暈了過去。
暈過去之前,還指著王六,憤恨結(jié)巴的說道:“你,你真他娘的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