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學這條路上,陸青衣是毫無疑問的初學家,可偏偏他又是個異數。
于他而言,內力、真氣,無關玄虛,不過是能量的一種精妙存在形式。
武者畢生所求,無非是學會感知、引導、駕馭這種源于己身的生命能量。
當他內力探入石頭體內,首先遇到的還是石頭近乎完全閉塞的經脈,用比較時髦的話來說,這就是能量通道處于原始的休眠之中。
這便是武道的第一關,可以叫做“開經通脈”?
初時,石頭只覺得背后傳來一股持續的暖意,頗為舒適。
陸青衣也感覺的差不多了,人體終究還是有個固定樣板,并無太過出奇,在寧兒身上他已經琢磨都差不多了,就差實操了。
“石頭,你記住,體內并非空無一物,只是門戶未開,源泉深藏,我替你‘推開’那扇門,仔細感悟。”
話音落下,他不再試探,真氣凝聚如錐,對準石頭體內竅穴,猛地“刺”入。
石頭身軀劇顫,發出一聲悶聲,只覺有一根燒紅的鐵釘狠狠鑿入骨髓,比任何棍棒加身都要痛苦十倍,痛的他眼前發黑,幾乎要暈厥過去。
“意守丹田!寧心靜性!”
陸青衣低喝,繼續沖擊。
這過程說來簡單,實則兇險萬分。
陸青衣需以自身心神為引,內力為械,在他人脆弱的經脈中進行“施工”。
力道輕了,徒勞無功,重了半分,便是經脈破損,功毀人傷。
如此不多時,石頭渾身已被汗水浸透,牙關咬出了血絲,身體篩糠般抖動,他卻憑借一股狠勁,拼命去跟隨體內那股撕裂般的灼熱流,感悟內力在經脈游走的感覺。
就在石頭感覺自己快要被那無休止的劇痛徹底吞噬,陸青衣終于完成了對最后一條關鍵經脈的強行貫通。
仿佛一道驚雷在石頭腦海炸開,又似淤塞多年的河道被強行沖開,那股在他經脈中的內力洪流,終于在這一刻找到了正確的出口,匯入了一條豁然開朗的“主干道”。
劇痛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異感覺,仿佛身體內部被徹底洗滌,“水流”正沿著某種固定復雜的路線在他體內流淌,所過之處,竟帶來一種酥麻又充實的體驗。
陸青衣已經收回手掌,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探了探石頭的脈搏,脈象平整,看來實驗至少沒有失敗。
石頭渾身衣衫盡濕,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般,黝黑的小臉上卻泛起一種奇異的紅光。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喃喃道:“大哥,方才疼得要命,現在卻...卻感覺渾身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坦...“
陸青衣聞言面色古怪,伸手在他額前一探,轉頭對靜立一旁的巫行云道:“云妹妹,你來瞧瞧。這孩子別是疼糊涂了?“
巫行云上前,搭在石頭手腕上略一感知,眸中閃過一絲訝異,語氣也有些古怪道:“十二正經要隘已通,氣機初動,你以內力強行在他體內運轉周天,這感覺...倒是深刻得很。不過他能記住多少,又能自行感悟出幾分,就看他的悟性和后續修煉了。”
陸青衣露出滿意的神色:“體會到就好,總算沒白受這番苦頭。”
石頭感激道:“大哥,您的大恩...”
陸青衣擺擺手,“今日好生歇著,練功之道,一張一弛。需知勞逸結合,張弛有度。”
小黑娃始終沒有小蘿莉可愛啊!
“知道了!”石頭憨憨一笑,估計還有些腿軟,在周文安的攙扶下才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陸青衣又道:“文安,大哥今日怕是不行了,為你打通經脈之事需得延后,待我狀態完滿時再行嘗試,方為穩妥。”
周文安乖巧地點頭:“陸大哥辛苦了,文安明白。”
待兩個孩子離去,陸青衣盤膝調息片刻,看向一旁的安靜的巫行云。
“云妹妹,我聽說今夜城里有燈會...”
巫行云搖頭道:“我就不去了。”
陸青衣有些失望,感覺神奇武學蘿莉越來越不可愛了,難道是吃醋了?
哎,小家伙的心思真難猜...
他只能道:“待為文安打通經脈,我們便啟程去中原吧。”
巫行云聞言微怔,默然片刻,輕聲道:“你若放心不下,再耽擱一些日子也是可以的。”
“不必了。“
陸青衣望向漸沉的落日,長嘆道:“世間緣法,強求不得,人各有命,我只求個問心無愧就行了。”
巫行云眼底泛起一絲極淡的笑意,“那我去練功了。”
石頭雖被周文安攙扶著,腳步卻還有些虛浮,但臉上的興奮勁兒卻絲毫未減,黝黑的小臉泛著光,嘴里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文安,你看見沒!剛才大哥那內力,嚯!在我身子里那么一轉,唰唰的!那條路,我記住了!真的記住了!”
他揮舞著另一只空著的手,比劃著,“用不了多久,我肯定也能練出內力,跟大哥一樣厲害!到時候看誰還敢欺負咱們!”
周文安扶著他,臉上帶著溫和笑容,既不反駁也不附和,只是細心注意著腳下的路,輕聲道:“石頭哥,你慢些,小心門檻。”
他將石頭扶到院中石凳上坐好,看了看天色,又道:“你先歇著,我去看看寧兒妹妹需不需要喝水。”
石頭卻道:“寧兒妹妹不就在你身后站著嗎?”
周文安一愣,果然看見寧兒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站在了灶房門口的陰影里,小手扶著門框,空洞的眸子“望”著他們的方向。
周文安連忙快步走過去,“寧兒妹妹,你怎么自己出來了?要是摔著了怎么辦?怎么不喊我們一聲?”
寧兒輕輕搖了搖頭,細聲細氣道:“我聽見石頭哥哥和文安哥哥說話了,就自己慢慢走過來了。”
說到這,她有些傷心道:“我感覺哥哥和云姐姐要走了...”
周文安一愣,張了張嘴,想說些安慰的話,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最終只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沉默地低下了頭。
連后面的石頭都安靜了下來,幾個孩子雖然年紀不大,但都是身世坎坷之人,自然能瞧出些許苗頭,特別是陸青衣做人做事從不背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