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龍游市政府正式發布公告,宣布為保護生態環境,實現可持續發展,將劃定龍游郡東部及北部大片山林、水域為生態保護區,暫停一切商業性資源開采活動,并大力扶持綠色旅游產業。
這一政策,雖然引來部分既得利益者的抱怨,但在市府的強力推行和張玄清無形的影響力下,最終還是順利實施。
消息傳到妖靈會館龍游分館,以及散落在龍游各處的妖族耳中,頓時引起了一片震動!許多備受開發壓力、生存空間被不斷壓縮的妖精,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人類官方的“善意”和喘息之機!雖然只是暫停,并非永久,但已經是一個前所未有的良好開端!
潘靖館長感慨萬千,他知道,這一切,都源于張天師那舉重若輕的干預。
一場可能席卷龍游的血雨腥風,就這樣被消弭于無形。而那個引發一切風波的風息,則被鎮壓在龍虎山,暫時退出了歷史的舞臺。
龍游,似乎真的迎來了一段難得的、脆弱的和平時期。
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矛盾的根源并未徹底解決,只是被暫時壓制。風息被囚,但他的理念,是否真的就此消失?人類與妖族之間,那根深蒂固的信任鴻溝,又豈是一紙公文能夠填平?
和平的表象之下,暗流依舊在涌動。未來的龍游,是走向真正的共存,還是醞釀著更大的風暴,一切,猶未可知。
龍游郡,在張玄清天師的干預下,表面上似乎恢復了往日的秩序。
人類官方的開發暫停公告,讓山林間的靈氣得到了一絲喘息之機,也讓許多惶惶不安的妖精暫時安下心來。但在這片看似平靜的水面下,因風息事件而激起的波瀾,卻遠未平息。
羅小黑,這個事件的核心漩渦之一,在經歷了與無限的漂流、城市的喧囂以及那場驚心動魄的暴風雨后,被無限暫時安置在妖靈會館龍游分館附近的一處安全屋中。無限似乎有要事需要暫時離開處理,叮囑小黑不要亂跑。
但小黑的心,如何能安定下來?它最擔心的,是風息大哥的下落!自從那天風息大哥為了救它,引開無限之后,就再也沒有了消息。
它問過會館里的人,那些妖精看它的眼神都帶著復雜和憐憫,語焉不詳,只說風息觸犯了會館規矩,被帶走了。
被誰帶走了?帶到哪里去了?風息大哥會不會有危險?無數個問題像爪子一樣撓著小黑的心。
它趁著看守不備,偷偷溜出了安全屋,憑著記憶和微弱的感應,在龍游郡錯綜復雜的街巷中穿行,試圖尋找洛竹、虛淮他們的氣息。它相信,他們一定知道風息大哥的消息!
終于,在一處廢棄工廠的角落里,小黑感應到了熟悉的妖氣。
它小心翼翼地靠近,果然看到了洛竹和虛淮,還有幾個曾經在島上見過的妖精。
他們圍坐在一起,氣氛低沉,臉上都帶著悲傷和迷茫。
“洛竹哥哥!虛淮爺爺!”小黑像看到了親人一樣,激動地跑了過去,焦急地問道,“你們找到風息大哥了嗎?他到底在哪里?他怎么樣了?”
看到小黑突然出現,洛竹和虛淮等妖都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更加復雜的神情。洛竹一把將小黑拉過來,緊張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小黑?!你怎么跑出來了?”
“我擔心風息大哥!”小黑抓著洛竹的衣袖,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充滿了擔憂和急切,“你們快告訴我,風息大哥到底怎么了?我聽會館的人說,他被......被帶走了?被誰帶走了?是不是那個很可怕的張天師?”
洛竹和虛淮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痛苦和掙扎。
風息被張玄清天師親手鎮壓,帶回龍虎山囚禁的消息,他們已經通過特殊渠道得知了。
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打擊。風息是他們的領袖,是他們的精神支柱,如今落得如此下場,讓他們感到前途一片黑暗。
“小黑......”洛竹看著小黑純真擔憂的眼神,心中一陣酸楚。他知道風息大哥對小黑有多重要,也知道風息大哥原本的計劃......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向小黑解釋這殘酷的現實。
小黑見他們沉默不語,更加著急了,帶著哭腔道:“你們說話呀!風息大哥是不是出事了?他是不是......是不是被......” 它不敢想下去。
看著小黑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洛竹心中一痛,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小黑!你別傻了!風息大哥他......他當初救你,對你好,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他是看中了你的能力!他想要的是你的‘領域’!”
話一出口,洛竹就后悔了,但已經晚了。
小黑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瞬間僵在了原地!它瞪大了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光芒,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不可能!你騙我!洛竹哥哥你騙我!風息大哥怎么會......他對我那么好!他救了我!他還給我找樹洞住!他怎么會......”
它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風息大哥是它在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唯一對它好、保護它的同類!
是風息大哥給了它一個“家”的溫暖!現在洛竹卻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為了奪取它的能力?
“是真的,小黑。” 一直沉默的虛淮,這時緩緩開口了,“洛竹沒有騙你。風息......他身負一種名為‘奪毫’的禁忌能力,可以奪取其他妖精的天賦。他看中了你的‘領域’之力,認為那是他實現理想、奪回龍游的關鍵。所以,他才將你帶回島上,對你百般呵護......為的,就是在合適的時機,奪取你的能力。”
虛淮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徹底刺穿了小黑最后的幻想。連一向沉穩可靠的虛淮都這么說......
洛竹和虛淮對小黑說這些話的目的就是,為了不再讓小黑思念風息。
“可是......可是現在風息大哥的目標......不是......不是已經......”小黑語無倫次,它想起了最近聽到的傳聞,人類停止了開采,山林得到了保護,“不是已經......實現了嗎?天師一句話就......”
“是啊......”虛淮仰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語氣中充滿了無盡的苦澀和荒謬感,“風息拼盡一切,不惜墮入魔道想要奪取的力量,想要達成的目標......張天師只是一句話,就......輕而易舉地‘實現’了。是不是很可笑?很可悲?”
這一刻,小黑徹底愣住了。
它小小的腦袋里,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爭吵、在爆炸!風息大哥的溫柔是假的?家是假的?所有的好,都是為了奪取它的能力?而風息大哥賭上一切、甚至不惜傷害別人也要實現的夢想,卻被那個抓走風息大哥的、更強大的天師,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做到了?
那風息大哥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它自己所經歷的那些溫暖和依賴,又算什么?
一種被徹底背叛、被愚弄的巨大悲傷,混合著對現實荒謬性的茫然無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小黑!它感覺自己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樣,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和意義。
它失魂落魄地松開了抓著洛竹的手,一步步地向后退去。洛竹想拉住它,卻被虛淮用眼神制止了。虛淮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的,這個殘酷的真相,需要小黑自己去消化,去面對。
“小黑......你去哪里?”洛竹擔憂地喊道。
小黑沒有回答,它像一具失去了靈魂的空殼,轉身,踉踉蹌蹌地跑出了廢棄工廠,融入了外面喧鬧而陌生的人流中。
它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能去哪里。安全屋?那里沒有風息大哥,只有無限的冷漠。洛竹他們那里?可是......他們的話粉碎了它最后的念想。回那個小島?那里空無一人,只剩下回憶的嘲諷。
它就這么漫無目的地走著,穿過繁華的街道,走過僻靜的小巷。周圍的喧囂、霓虹燈的閃爍、食物的香氣......一切都變得模糊而遙遠。它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洛竹和虛淮的話在反復回響:
“他是看中了你的能力!”
“他想奪取你的‘領域’!”
“一切都是假的......”
眼淚無聲地從它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滑落,打濕了臉頰的絨毛。它沒有哭出聲,只是默默地流淚,小小的身影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顯得那么孤獨,那么可憐。
就在這時,幾個不懷好意的身影,再次盯上了它。
“嘿!快看!是那只黑貓!品相真不錯!” 還是上次那個刀疤臉,帶著幾個混混,從街角鉆了出來,臉上帶著貪婪的笑容。他們之前被風息嚇跑,損失慘重,一直不甘心,這幾天都在附近轉悠,沒想到真的又碰到了這只“值錢貨”!
“這次可沒那個紫毛妖怪救你了!小東西,乖乖跟我們走吧!” 刀疤臉獰笑著,帶著手下圍了上來,手里拿著網兜和麻袋。
若是平時,小黑一定會警覺,會炸毛,會試圖反抗或逃跑。但此刻,它心如死灰,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提不起來。它甚至覺得,就這樣被抓住,被賣掉,或許......也是一種解脫?反正,已經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了......
它停下了腳步,抬起頭,用那雙淚眼朦朧、充滿了絕望和麻木的大眼睛,靜靜地看著逼近的捕貓隊。沒有任何掙扎,沒有任何叫聲,仿佛認命了一般。
看到小黑這副“乖巧”的樣子,刀疤臉反而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得意:“喲?學乖了?知道跑不掉了?算你識相!”
他伸出手,就要去抓小黑。
就在那骯臟的手即將觸碰到小黑的一剎那——
“放開他。”
一個平靜、淡漠,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在眾人身后響起。
這聲音不大,卻像一道冰冷的電流,瞬間穿透了喧囂的街道,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刀疤臉和幾個混混的動作猛地僵住,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直沖頭頂!他們駭然回頭!
只見街角的陰影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影。藍色的長發在晚風中微微飄動,挺拔的身姿,平靜無波的眼神,正是去而復返的無限!
他怎么會在這里?!刀疤臉嚇得魂飛魄散!上次那個紫毛妖怪就夠可怕了,這個藍頭發的,看起來更不好惹!
“你......你是什么人?少多管閑事!” 刀疤臉色厲內荏地吼道,但顫抖的聲音出賣了他內心的恐懼。
無限沒有理會他的叫囂。他的目光,越過這幾個螻蟻般的人類,落在了中間那只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氣、眼神空洞的小黑貓身上。
看到小黑那副絕望麻木、任人宰割的模樣,無限那古井無波的心境,幾不可查地泛起了一絲微瀾。
他一步步走來,腳步聲在寂靜的街道上清晰可聞。每踏出一步,那股無形的壓迫感就增強一分!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滾。”
無限淡淡地吐出一個字。
沒有怒吼,沒有威脅,但其中蘊含的冰冷殺意和絕對的力量差距,讓刀疤臉等人如墜冰窟!他們毫不懷疑,如果再遲疑一秒,他們就會變成地上的尸體!
“對......對不起!我們馬上滾!馬上滾!” 刀疤臉嚇得屁滾尿流,丟下網兜,帶著手下連滾爬爬地逃走了,瞬間消失在街角,仿佛慢一步就會沒命。
混混們逃走后,街道上只剩下無限和小黑。
無限走到小黑面前,蹲下身,平靜地看著它。小黑也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