宬年的目光從她慘白的臉,緩慢地移到她手中緊握的平板屏幕上。那幽藍的光映著他深不見底的瞳孔。
“三號醫療點,阿陌。”他重復著屏幕上的關鍵詞,聲音平緩,卻帶著一種剝繭抽絲般的冷酷,“看來溫爾頓醫生的治療,并沒讓你徹底忘記那些無關緊要的瑣事。”
兮淺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幾乎停止跳動。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朝她走近一步,皮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卻帶來山一般的壓迫感。“或者,是我最近對你太過縱容,讓你產生了可以窺探過去的錯覺。”
他伸出手,不是朝向平板,而是輕輕拂過她冰涼的臉頰。指尖的溫度讓她控制不住地戰栗。
“那個叫阿陌的島民,”他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為了保護你,死了。這件事,我以為已經有了結論。”
他的指尖下滑,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視他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睛。“一個死人,不值得你浪費任何情緒,兮淺。你的未來里,沒有他的位置。”
就在這時,他的私人手機在西裝口袋里有節奏地震動起來。宬年的動作頓住,瞥了一眼來電顯示,眼神微凝。他松開手,接起電話。
“說。”他對著電話那頭,聲音瞬間恢復了絕對的冷靜和權威。他聽著那邊的匯報,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兮淺的臉。
“確定了具體位置嗎。”他問,視線像掃描儀一樣掠過她全身,“……嗯。處理干凈,不要留下任何痕跡。東西直接送到別墅。”
他掛了電話,將手機隨意放回口袋。空氣中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降臨,但某種更尖銳、更實質性的東西正在醞釀。
“看來,今晚注定要讓你認清一些事實。”宬年淡淡道,語氣里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跟我來。”
他沒有給她拒絕的余地,轉身向外走去。兮淺僵在原地,直到他回頭投來不容置疑的一瞥,她才邁開沉重的雙腿,跟在他身后。
他們穿過寂靜的走廊,來到別墅那間從不允許外人進入的書房。宬年輸入密碼,打開厚重的實木門。
書房里只開了一盞桌角的臺燈,光線昏暗,將巨大的紅木書桌和后方高聳的書架籠罩在陰影中。空氣中彌漫著舊書的氣味。
書桌上,放著一個東西。
它表面是冷硬的啞光灰色,邊角有磨損的痕跡,看起來沉重而古老。
它靜靜地躺在那里,散發著不容忽視的冰冷氣息。
宬年站在容器旁,燈光從他身后照來,讓他的面容隱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認識這個嗎。”他不是在提問。
兮淺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了。她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個金屬盒上,無法移開。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熟悉感和劇烈的悲痛排山倒海般襲來,沖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線。
眼前這個金屬容器側面的家族徽記和鏈墜的造型,一模一樣!
這是……夏夫人骨灰盒的外槨!
“看來你想起來了。”宬年的聲音在昏暗的書房里響起,打破了死寂,“這就是你當初不顧一切,甚至差點賠上性命也要去海島尋找的東西。”
他向前一步,靴尖輕輕碰了碰那冰冷的金屬表面。“秦昊把它藏在郊區一個廢棄的磚窯廠里,和他那些見不得光的武器放在一起。現在,物歸原主。”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兮淺臉上,似乎在審視,又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等待某種反應的神情。“我履行了我的承諾。秦昊倒了,你要的東西,我也替你拿回來了。”
兮淺的身體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她看著那個承載著夏時陌全部悲痛和思念的容器,看著它像一件戰利品一樣被宬年隨意地放在腳下。
前世模糊的記憶碎片與今生的畫面瘋狂交織——夏夫人溫柔的笑容,夏時陌在母親墓前無聲滴落的淚水,爆炸的火光,秦昊猙獰的嘴臉,還有眼前這個男人冰冷掌控一切的眼神……
巨大的悲傷和憤怒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爆發,燒毀了理智,燒毀了恐懼。
她猛地抬起頭,眼眶通紅,淚水卻倔強地沒有落下。“你把它當作戰利品嗎?”她的聲音嘶啞,帶著劇烈的顫抖,“這是夏時陌母親唯一的遺物!是他在這世上最后的念想!”
宬年臉上的那絲若有若無的期待瞬間凍結,轉化為冰冷的陰霾。“你說什么。”
“你們這些人的爭斗,為什么要褻瀆亡者?!”她幾乎是在嘶吼,所有的偽裝和壓抑在這一刻粉碎,“把它從墓里掘出來,把它和那些骯臟的武器藏在一起!現在你又把它像展示獵物一樣拿到我面前!宬年,你和秦昊有什么區別?!”
“區別?”宬年的聲音陡然降至冰點,他猛地逼近她,強大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下來,“區別是我救了你!是我扳倒了秦昊!是我替你拿回了這鬼東西!”
他一把狠狠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而你現在,為了那個早就該消失的夏時陌,為了他死去的媽,來質問我?”
手腕上傳來劇痛,但遠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那個冰冷的金屬容器無聲地橫亙在他們之間,像一道無法逾越的深淵。
“他不是該死的!”淚水終于決堤,混雜著無盡的痛苦和憤怒,“那場爆炸是秦昊設計的!是為了這個!為了夏氏!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看著我像個小丑一樣掙扎,看著我忘記一切!你現在拿著這個,以為我會感激你嗎?這只會讓我覺得惡心!”
宬年的眼底翻涌著駭人的風暴,那是一種被徹底觸逆的暴怒。“閉嘴。”
“我為什么要閉嘴!你害怕聽到真相嗎?害怕想起你是怎么冷眼旁觀,怎么趁火打劫的嗎?你和他沒什么不同!你們都在吃人血饅頭!”
“我讓你閉嘴!”宬年猛地將她狠狠摜在旁邊的書架上。厚重的書架劇烈搖晃,幾本書籍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他的手臂壓在她的鎖骨上,限制著她的呼吸,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徹底失控的狂怒,“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不允許你為了另一個男人,為了一段早就該埋進土里的過去,對我露出這種眼神!”
兮淺被迫仰著頭,喘息困難,卻依舊死死瞪著他,眼神里充滿了恨意和絕望的挑釁。“你……永遠……也得不到……”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炸藥桶。
宬年俯身,狠狠地吻上她的唇,那不是親吻,而是啃咬,是懲罰,是帶著血腥味的占有和宣告。
兮淺拼命掙扎,指甲在他手背上劃出血痕,卻無法掙脫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