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
趙溪岳跪倒在地上,指甲深深摳進床沿木料里。
她懺悔。
她收回之前那句“比起被物理折磨這算什么”的屁話。
就在丹藥剛化開時,她還暗自慶幸不過就是些微刺痛,比起當年牙壞了之后,做根管治療時的麻藥失效根本不算什么。
可僅僅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她就感覺自己變成了被容嬤嬤折磨的紫薇。
痛。
太痛了。
這根本不是疏通經脈,分明是把人拆骨剝皮。
她終于明白止淵那句經脈滯澀意味著什么——那些沉睡兩年的經絡早已僵化,此刻正被藥力強行撕開重塑。
“閉合回路……感應電動勢……”她只能一邊罵臟話一邊背公式,“正比于……草……什么鬼東西……日尼瑪換一個,那個y=x2……”
至少背題時的痛苦是熟悉的,是能理解的。
可很快這種疼愈演愈烈,就連意識都有些模糊起來。
“媽……”她無意識地嗚咽,越想越委屈,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以前她經歷過最痛的也不過只是痛經——那個時候媽媽還會給她哼童謠,爸爸會給她煮一鍋甜到齁嗓子的紅糖姜茶,可現在這些都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更絕望的是她連昏過去都不行,白榆說過必須保持清醒。
可是真的好痛,痛得她想把五臟六腑都掏出來。
這個時候趙溪岳甚至還在想那些小說女主洗精伐髓的時候有沒有比她痛,當然得到的結論肯定是她的更痛一些。
可疼痛如潮水般洶涌,公式漸漸變得支離破碎,眼前甚至開始出現幻覺。
“爸爸……媽媽……”她無意識地嗚咽,淚水混著汗水浸濕了衣襟,“帶我回家好不好……”
“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帶我回家,帶我回家。”
“你們什么時候能帶我回去。”
“我的數學卷子還沒簽字。”
可當她顫抖著伸出手,觸碰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氣。
“為什么……不帶我走……你們是不是不要我了,”她感覺自己現在就像個被遺棄的孩子,“我聽話……我真的聽話……”
前廳里,白榆執棋的手微微一頓。
“該你了。”止淵淡淡道。
白榆落下一子,眼底卻帶著深思。
方才聞人汐月那副模樣實在蹊蹺——那不是尋常的冷淡疏離,而是某種近乎空洞的平靜,仿佛所有的情緒都被抽空,只剩下純粹的漠然。
這種狀態極難偽裝,若非心死如灰,便是……
他執棋的指尖微微收緊。
是她終于看透了什么?還是有人與她說了什么?
而今日這般直白地索要修煉之法,是她精心設計的試探?試探他們的底線?
還是說之前她表現出來的一切不過都是一種別樣的偽裝?
聰明人總是習慣多想一層,白榆細細復盤著她每個眼神每個動作,試圖從那些細微處拼湊出真相。
止淵執黑子落下,發出清脆聲響打斷他的思緒。
“心不靜,棋必亂。”止淵淡淡道。
白榆輕笑搖頭,目光掃向內室方向。
而他的自然想不到那根本不是什么高深的演技,只是一個被物理折磨到生無可戀的理科生最真實的反應。
就在裴熙也湊過來剛想說些什么的時候,一股危險的氣息突然從門外傳來,三人的面色都微微一變。
那氣息冰冷而強勢,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直沖趙溪岳的房間而去!
白榆和止淵幾乎同時站起身,裴熙更是唰地一下站得筆直,手中的靈茶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當他們趕到時,就看聞人清和面色陰沉的可怕,正將昏迷的趙溪岳打橫抱起。
少女臉色慘白,唇瓣被咬得血肉模糊,渾身都被冷汗浸透。
“家主。”白榆躬身行禮。
聞人清和冰冷的視線掃過三人,最后落在趙溪岳痛苦的臉上,眼神陰鷙。
“擅作主張。”
他留下這四個字,抱著趙溪岳轉身離去。
待那道恐怖氣息消失,裴熙才夸張地拍拍胸口:“哎呀呀,咱們這位家主可真關心月月,這才多大一會兒功夫就趕過來了?真是半點苦頭都舍不得讓他的寶貝女兒吃呢。”
白榆輕輕搖頭,眼底帶著幾分若有所思的惋惜,止淵依舊沉默,只是目光在趙溪岳方才蜷縮的地方停留了一瞬。
屋子的主人不在,他們自然也沒有留在這里的必要。
三人沉默地對視一眼,默契地轉身離開。
……
趙溪岳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夢里她一會兒被容嬤嬤用銀針扎,一會兒又在考場上抓耳撓腮地解物理題,最后還看見爸爸媽媽站在很遠的地方朝她招手,可不管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但這種夢境般的虛浮感中,總有一種不知道從何而來的不安,像一根細線纏繞在心頭,越勒越緊。
她試圖忽略它,可它卻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尖銳,直到——
“啊!”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陌生的房梁,雕花的床柱,淡藍色的紗帳。
這不是她之前的房間。
“希希?”她下意識喊道,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房間里靜悄悄的,沒有回應。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她分明被疼痛折磨得蜷縮在床上,背那些該死的公式,然后……然后怎么了?
記憶像是蒙著一層霧,最后停留在眼前一黑——似乎有個模糊的黑影籠罩下來,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這個認知讓趙溪岳瞬間清醒。
那個黑影......
那個黑影不是她的幻覺!
她猛地睜大眼睛,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
那不是疼痛導致的昏迷,是有人......有人強行讓她失去了意識!
這個認知讓她渾身發冷,她急忙想要坐起身,卻發現自己渾身酸痛無力,每一個關節都在抗議。
好不容易撐起半個身子,她這才看清周圍的景象。
這根本不是她之前住的房間,這里的布置更精致,也更冰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藥香。
趙溪岳強撐著想要下床逃離這個陌生的房間,余光卻猛地瞥見角落的陰影里,一個人影靜坐在那里,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啊!”
趙溪岳嚇得直接跌回床上,后背重重撞在床板上,喉嚨里溢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正是聞人清和。
對方不知已經在這里看了多久,玄色錦袍在幽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無聲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通絡丹?”聞人清和緩緩從陰影中起身,走到床邊,俯身用冰冷的手指撫過她蒼白的臉頰。
“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