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顧攬之與沈棠棠面對面坐著,各自面前放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粟米魚羹。
“小姐,我就在外頭守著?!?/p>
鸞兒將湯羹擺擺好后,很有眼力勁兒的退了出去,順便帶上了屋門。
兩廂無言,顧攬之細細的觀察著眼前的姑娘。
在他記憶里的那個沈棠棠,并不是一個心思難測的女子,反而可以稱得上溫柔恬淡。
顧遠舟離世之前,她平日里的衣衫顏色都是淡淡的,就連發髻上的釵環也多是素雅式樣。
這也是為什么顧攬之在她崴腳的時候,愿意施以援手。
要知道,他素日里可是最討厭跟女人沾上一星半點兒的關系。
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沈棠棠變了。
還是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認識過她。
今日聽到冬青帶回來的消息時,他甚至很難把他口中的沈棠棠與記憶里的人重合在一起。
他知道她會贏,他篤定她會贏。
可發賣出府,耳光伺候,在虞氏面前賣慘示弱……
該強的時候強,該軟的時候軟。這一系列操作如行云流水,贏得出乎他的意料,贏得再漂亮不過。
沈棠棠就這樣任由他顧攬之上下打量,良久以后,她才抿唇笑笑,“三郎此來,難不成…是突然發現,一夜之后,自己對我生出情愫了?”
這話問得太過促狹,顧攬之略有些狼狽的挪開目光。
“胡言亂語。我此來,是有樁生意想與你做?!?/p>
“愿聞其詳?!?/p>
“我習慣了一個人,并不需要妻子。我需要你在兩日之后的賞花宴會上,制造混亂,讓赴宴的所有女人都瞧不上我,斷了虞氏替我結親的心思?!?/p>
顧攬之緩緩說出了自己的意圖后,沈棠棠卻是來了興趣。
她托著腮,如一開始的顧攬之盯她一般,將他的上上下下看了個遍,最后輕輕嘆息一聲,“這很難呢,三郎?!?/p>
顧攬之皺眉道,“為何?”
“你平時一定很少照鏡子吧?”沈棠棠抿唇一笑,“古語有言——食色,性也。你若是和顧遠渡站在一起,傻子都知道選哪個。”
“畢竟…我就是這樣,才愿意選你。”
最后一句話,沈棠棠拖的很長,那尾音像是長了一只小鉤子一般,撓動了顧攬之塵封的心房。
顧攬之喉頭一緊,當即別開了眼,“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想?!?/p>
“你只需要告訴我,你能不能辦到?”
沈棠棠嘴角笑意更甚,沒有再繼續打趣他。
畢竟點到為止,過猶不及。
她拿起瓷勺,舀了一口魚羹后,氣定神閑的回答道,“自然是能的。只是,三郎能拿什么跟我換呢?”
顧攬之尋來之前就想好了一切,于是他直接了當的拋出了自己的條件。
“一次歡好并不能確保百分百懷上子嗣。沈棠棠,我可以助你成孕。一個月后,幫你安然度過診喜脈那一關?!?/p>
“咳咳咳?!?/p>
沈棠棠一口魚羹嗆在喉嚨里,上不來也下不去。緩了好一會兒后,她才啞著嗓子問道,“你……打算怎么幫?”
“…我自有辦法,你不必細問。你只需要知道,我從不食言無信。”
身體力行?
絕無這種可能。
沈棠棠深知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勾上床的。
可她真的很好奇,顧攬之究竟是要用什么辦法,幫她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眼見什么答案都得不到,沈棠棠想了想,還是免不了要提醒他一句。
“顧三郎,我要你聽好。不是你塞給我什么男人,我都會接受。男女之事,得我心甘情愿才行。”
“我知道。”
顧攬之毫不避諱的凝視著她,“我不會那樣想。”
沈棠棠心頭猛的一震,重生以來,第一次在一個男人面前啞言。
甩開腦子里那些不該有的情緒后,她展露一抹微笑,“那就好。這筆交易,我做了?!?/p>
“以這魚羹代酒,咱們,成交。”
“合作愉快。”
瓷碗與瓷碗相碰,撞出叮咚碎響。
此刻的顧攬之心頭也縈繞著復雜心緒,而那感覺太過陌生,又稍縱即逝,速度快到他還來不及辨明是什么。
……
與此同時的花樓里,顧遠渡枕在花魁蒹葭的臂彎中。明明眼前滿是倩影搖紅,可他卻仍舊陰沉著一張臉。
“二少爺,這到底是誰惹了您???”
蒹葭的聲音嬌軟甜膩,素日里顧遠渡一聽就來勁兒,可今日竟是勾不起他的半點兒興致。
只因為,他的一顆心全部掛在了沈棠棠身上。
那個不識抬舉的女人,害他高燒不退,命懸鬼門關,又百般挑釁羞辱于他。
論理,他應該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才對。
可為什么,他的怒火沒有燒在該燒的地方,放完狠話之后,滿心滿意只剩下了一個念頭——讓沈棠棠那個高傲的賤女人,心甘情愿的雌伏于他顧遠渡身下!
一旦有了這樣的念頭,就再也止不住。
顧遠渡對眼前環肥燕瘦的姑娘們,自然也都沒了興趣。
“是這絲竹聲吵得很!滾滾滾,除了蒹葭,全都滾。”
他不耐煩的皺眉揮手,將其余人都趕了出去。
見他的一顆心不知道飄到了何處去,蒹葭心中冷冷一笑。
果然男人都是如此。
昨日床上還是心肝腸肉的叫著,今日就能移情別處,毫不留戀。
可她雖然是花魁,卻已經年紀漸大,顧遠渡是她如今能抓住的最年輕俊朗的公子哥兒,而且比旁人好糊弄太多。
蒹葭早已經打定了主意,她要嫁進岑國公府,哪怕只是做個姨娘。
故而趁此機會,她試探性的開口道,“二少爺,是奴家伺候的不好么?今夜都沒見你笑過?!?/p>
“不干你的事,不要瞎想。”顧遠渡有些不耐,但還是出聲解釋了一句,“是我嫡母。她煩得很,非張羅著要在府上辦個賞花宴會,想從中挑個女眷,把我的親事定下來。”
“……原來如此。”
蒹葭眼珠幾轉后,將顧遠渡的酒杯重新斟滿,“其實…不論二少爺想要誰,那都是那女子的福分。”
“只希望您娶妻之后,不要忘了奴家~”
顧遠渡唇角微勾,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后,鉗住了蒹葭的下巴,用嘴巴渡了過去。
蒹葭勾住他的脖子,正想要加深這個吻,卻被他無情推開。
“果然婊子就是婊子。百依百順,真他媽的沒勁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