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和記憶里那個滿臉張揚的蕭慧容,沒有半點區別。
沈棠棠毫不吝嗇于對丹鶴手藝的夸獎。
“鶴姑娘,我沈棠棠拜服。”
丹鶴有耳朵紅了,面上也有些紅紅的,輕輕接了一句話,“此人我從未見過,也不知能像上幾分神韻。沈姑娘謬贊。”
“是了,鶴姑娘你不認識她……”
“這不太對呢。整個大周的百姓都該認得她才對。”
沈棠棠摩挲著身旁的芙蓉花瓣,緊接著緩緩勾唇,“畢竟芙蓉公主為國和親,以身飼敵,是何等大義!既然她的美名傳遍邊城,那么她的容貌也該讓世人好好欣賞。”
丹鶴沒能理解沈棠棠的話中深意,但很敏銳的捕捉到了她情緒的變化。
她瞧見那格外貌美狡黠的姑娘,一點點將指甲掐進芙蓉花瓣中,眼中滿是薄涼。
花汁濺臟沈棠棠的手指,她抽出手絹,一邊慢慢的擦拭,一邊開口問道,“丹鶴姑娘,若是要這畫像傳遍大周,以歸一宗的實力,需要多久?”
“長則半月,短則十天,便可天下皆知。”
丹鶴面上沒有半點吹噓之意,那淡淡的平靜反倒讓沈棠棠深信不疑,“那就拜托了。”
半個月之后,正是和親隊伍到達草原的時候。與此同時,這畫像應該已經傳遍九州二十四郡。包括匈奴王在內的所有人,都會認識這位大周的芙蓉公主。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那種境地下,顧遠舟若是還想李代桃僵,攬心中明月入懷,絕不會如前世一般輕松。
畢竟破壞邦交的罪名,只會連累他自己和岑國公府的所有人。
如此,她就給自己爭取到了更多時間,來謀劃京都的一切。
沈棠棠將畫遞給丹鶴,說了自己的意圖。
而丹鶴沒有半點兒猶豫,微微點頭領了命令后,直接幾個閃身消失不見。
夜風起,吹起滿堂落英。
鸞兒將早就準備好的斗篷披在了自家小姐身上,“小姐,那宴會之事,咱們該怎么應對呢?”
沈棠棠笑了笑,“自然是…將計就計。”
“明日咱們就親自去找陳士誠。這次,我要虞如煙斷掉一根臂膀。”
她可沒忘,前世拿弓弦親手將自己勒死的,可就是這位陳管家呢。
不急,一個個來,總會輪到的。
沈棠棠斂睫,藏好眼中的寒涼之色。
……
翌日
剛靠近陳士誠的廂房,沈棠棠就聞到了彌漫不散的草藥氣味。
在一聲聲咳嗽中,陳管家啞著嗓子,披著衣服打開了門,“奴才見過大少夫人,咳咳,不知您這次來……”
“陳管家這是…身體抱恙?”沈棠棠嘆了一口氣,十分苦惱的皺皺眉,“婆母將此次宴會之事交給我,我心中惴惴不安。原打算凡事都請教您一番,以防出錯呢。”
陳士誠聞言,咳的更兇了。
“咳咳咳,人老了,身子骨也弱,奴才昨夜不慎染了風寒,恐怕沒辦法親力親為幫大少夫人做什么了。”
都演到了這份上,定然是虞如煙的授意了。
沈棠棠也不繼續糾纏,面上滿是無奈,“那自然是養病要緊。只是這府中的仆從關系,銀兩支取細則,還有平素與國公府往來交好的權貴名單……”
見沈棠棠一針見血的指出了這三樣最要緊的東西,陳管家當即就明白,眼前這位大少夫人沒有那么好打發。
不過管家多年,他也早有準備。
只見他轉身走回里屋,不一會兒捧出幾卷厚重的書冊遞給一旁的鸞兒。
“這些是去歲國公爺過壽,奴才主辦宴會時整理出來的東西,希望能幫上大少夫人一點兒忙。”
沈棠棠的注意力卻沒有放在那積了一層灰的冊子上,而是狀似無意般盯住了他伸出的手。
因為遞東西的動作,陳管家本來藏在袖中的里衣露出了一腳,上面繡著的柳葉云紋清晰可辨。
“少夫人,是有什么不妥么?”
陳管家對沈棠棠的目光十分警覺,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速度把手收了回去。
面對滿眼戒備的陳士誠,沈棠棠臉上寫滿坦然。
她抿唇一笑,開口打趣道,“陳管家未免也太簡樸了些,袖口都裂開了,還舍不得換新衣么?”
陳士誠低頭看去,果然瞧見了那不起眼的毛邊裂口。
心中暗自松了口氣后,他悻悻一笑,“老奴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自然是要節約一些,為自己存點傍身錢的。徒惹大少夫人笑話了。”
“不,是我唐突了。”
沈棠棠當即致歉,又寒暄了幾句后,這才告辭離去。
……
見自家小姐自回來后就一言不發,鸞兒心中滿是不平氣。
“小姐,這么多爛冊子,咱們要看到什么時候去?他們分明全是故意的,我看,還是趕緊遞消息給老爺夫人吧!”
沈棠棠自沉思中回神,輕輕點了點頭,“的確……是要找爹娘幫忙。”
得了這回答,鸞兒當即神采飛揚地小跑到書案旁,“我這就替小姐磨墨!”
沈棠棠失笑一瞬,也跟著緩緩走了過去,提筆落墨,是一手娟秀漂亮的簪花小楷。
鸞兒不會寫字,卻在耳濡目染之下能識字。
她看著那信上的內容,眉頭越皺越緊,“小姐,怎么你一個字也沒有提到宴會之事,反而只針對那個陳管家啊?他的背后,明明是虞如煙在指使。”
“擒賊先擒王,這還是您教給我的道理呢!”
沈棠棠的目光越過窗戶,盯住了小院假山旁的那片紫竹叢,緩緩反問,“鸞兒啊,今日陳士誠手腕上的柳葉云紋,你難道沒有瞧見么?”
鸞兒有些不明所以,“瞧見了的。可是小姐,竹紋的繡樣不算罕見,這…有何特殊之處呢?”
“若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繡樣,陳士誠何至于那般緊張?”
沈棠棠緩緩沉息,一字一句道,
“那針腳細密,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絲線還未褪色,說明繡成的時日不長。”
“若只有這兩點,還不怎么值得懷疑。可偏偏他又解釋說,他已經沒了親人,孑然一身。這,可就徹底對不上了。”
鸞兒聽完這些,猛地撓撓發頂。
頭好癢啊,總覺得自己要長腦子了。
對此,沈棠棠失笑一瞬,繼續念了一首詩做引導。
“古詞《菩薩蠻》中曾有言——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