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
鸞兒聽得心臟猛猛跳,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聯想,于是小心翼翼的確認道,“小姐。你的意思是......”
“只是懷疑而已。大周律法有言,疑罪從無。”
恰在此時,風過中堂,竹林簌簌作響。
沈棠棠為了徹底確認內心的猜測,一步步走向了內室。
世人向來認為短折而死之人,命中自帶不詳。所以,前腳顧遠舟剛剛合眼,后腳他的衣物就被虞氏下令,通通焚毀掉了。
想到這,沈棠棠忽然想要感謝前世那個識人不清的自己。
幸虧彼時她滿心滿眼的都是顧遠舟這個虛偽的男人,難舍舊情之余,偷偷留下了幾件他的衣服作為念想。
否則,此刻她真的無法確認自己那個驚人的猜測,是否為真。
那幾件衣服被藏在一口箱子的最底層,沈棠棠憑著記憶,沒費什么功夫就翻找了出來。
鸞兒依著沈棠棠的要求,一件一件的檢查過去,表情從期待逐漸轉為失落。
不會吧?
該不會什么都沒有吧?
鸞兒有些沮喪的打開最后一件月白色的里衫,卻發現了意外之喜。
她只十分不經意的一瞥,居然就在袖口的隱秘處發現了一模一樣的紋樣!
她登時激動地一蹦三尺高,“小姐,你瞧!是柳葉云紋啊!與陳管家那個半點兒不差,這絲線、這針法,定是出自一人之手!”
一時間,沈棠棠的眼神復雜至極。
當年她與顧遠舟定親之后,常有往來。
一次閑聊中,他曾提起過,他自小挑剔,貼身的衣物只要有半點兒不舒服,便穿不上身。故而…他的里衣,全是出自母親虞如煙之手。
顧遠舟說這話時,神情中滿是難以掩藏的驕傲與動容,絕不可能是無的放矢。
看來,她的推測是真的。
虞如煙這位表面上高坐明臺、行事陰狠的國公夫人,竟然與府中管家有染!
疑點得到了證實,可卻還需要更多證據填補空白,將事情一步步串連起來。
并且,沈棠棠有個驚人的直覺——
這兩人之間的淵源,絕非近年之事!
一定要追著查下去。
此事若能夠徹底弄清楚首尾,恐怕將會成為她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鸞兒,我要你親自跑一趟尚書府,替我把書信遞給阿爹阿娘,讓他們放手去查。我聽陳士誠的口音,不太像是京都人士。他老家何處,幾時來京都扎根落戶,是否曾經改名換姓……”
“在他身上發生的所有變故,我全都要知道!”
桌上的書信墨跡已干,沈棠棠將它塞入信封,又親自用特制的火漆密封好后,神色凝重的反復對鸞兒叮囑道。
“是。”
鸞兒自然知道茲事體大,連忙把信揣在懷里。
隨后,她緊張兮兮的湊上來,“可是小姐,打架的時候,殺招不都是最后放么?”
“…自然是。”
“那眼下迫在眉睫的,還是宴會啊。咱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把眼前這關糊弄過去呢?”
沈棠棠垂下眼眸,輕輕拍了拍桌上的舊冊子。
“明日清晨,你只管召集內院的所有家仆,正堂聽宣。”
……
翌日,晨光熹微之際,沈棠棠便梳洗完畢,端坐在了正堂之上。
天氣漸冷,場面卻是更冷。
因為此刻,堂下還空無一人。
鸞兒吃驚之余,狠狠蹙眉,“小姐,我一早就把話傳下去了,可這......”
“咱們等等。”
沈棠棠閉上了眼睛,只是靜靜等待。
時間一點一滴慢慢流逝。
過了好一會兒,才等來了幾個睡眼惺忪的家仆,卻站的參差不齊,毫無規矩。
見此情狀,鸞兒氣不打一處來,就差擼袖子了,“小姐,這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只要您一聲令下,我......”
沈棠棠緩緩睜開雙眼。
她抬頭望去,在看到太陽仍舊隱匿在云中時,她神色平淡的再一次將蠢蠢欲動的鸞兒按了回去。
“別急,再等等。”
說完這句,她又重新合上了眼眸。
此時,已經陸陸續續有來了幾批家仆。
他們面面相覷,有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有的則低頭不語,顯然對這位年輕的大少夫人并不十分信服。
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當陽光終于穿透云層,灑在正堂前的臺階上時,沈棠棠終于重新睜開眼。
只見她面容沉靜如水,一身素色襦裙襯得她的氣質愈發清冷。
在用目光一一掃過堂下眾人后,她輕扯嘴角,“鸞兒,封門,點名。”
“是,小姐。”
厚重的院門落了栓,沉悶的木頭聲響讓堂下所有人心中一顫。
直覺告訴他們,今日沒來的那些人,似乎很難全身而退了。
只見鸞兒拿出一本嶄新的名冊,開始逐一念出上頭的名字。但凡無人應聲,她便用朱紅色的筆將人名打圈勾起。
待到名冊念完,竟然數出十來個紅圈。
鸞兒把冊子捧到沈棠棠跟前,沈棠棠卻是看都沒有看,直接站起身開了口。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立刻找個人伢子來。這些過時未到的,全數發賣出府,一個不留!”
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場眾人紛紛面面相覷。
他們猜到這些缺席之人會挨些責罵、受些懲罰,可怎么也沒有預料到,連留都留不下。
唇亡齒寒,兔死狐悲。
更有心有不平的嬤嬤,仗著自己的資歷老,直接大聲嚷嚷道,“咱們岑國公府,一直以夫人馬首是瞻。你不過一個剛入府的新婦,有何資格發賣下人?”
“你要立威,大可換換別的方式,沒必要演這出殺雞儆猴。”
沈棠棠不怒反笑,且笑容溫婉如舊。
她坐回太師椅上,饒有興趣的托著下巴問道,“殺雞儆猴?也就是說,你自以為外面的人是雞,你是高他們一等的猴咯?”
“什么雞啊,猴兒的,我年紀大了,聽不懂你話里這些彎彎繞。我只知道,你在作踐我們這些可憐人。”
見那嬤嬤絲毫不懼,繼續嗆聲,沈棠棠眼中的笑意漸漸失了溫度。
“好膽。”
“掌嘴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