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北師大校園,是一年中最美的時節。金黃的銀杏葉鋪滿小路,空氣中飄著糖炒栗子的甜香。社團招新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學子大道兩側擺滿了各色展位,喧鬧的人聲幾乎要掀翻天空。
“同學,對辯論感興趣嗎?看你很有思想的樣子!”
“心理協會招新!帶你探索心靈的奧秘!”
“街舞社了解一下?零基礎包教包會!”
我被熱情洋溢的學長學姐們團團圍住,手里塞滿了五顏六色的宣傳單。趙暖暖已經毫不猶豫地報了街舞社,沈雨薇選擇了安靜的書法社,周琪則加入了學生會的外聯部。
“小今,你想好加哪個社團了嗎?”周琪一邊整理收到的傳單一邊問我。
我的目光在“心理協會”和“辯論社”之間游移。弗洛伊德老師飄在我身側,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這場“社團集市”。
“兩個都試試?”他建議道,“群體互動是觀察社會心理的絕佳窗口。”
于是那個周末,我同時參加了心理協會的破冰活動和辯論社的新生選拔。
心理協會的活動室里,二十多個新生圍坐成圈。會長是個大三的學長,正在帶領大家做“信任背摔”的游戲。我看著一個女生顫抖著向后倒去,被身后的同學們穩穩接住,突然理解了什么叫“社會支持系統”。
“很有趣,”弗洛伊德老師點評道,“這個簡單的游戲同時觸及了信任、依賴和群體責任感。”
相比之下,辯論社的氛圍就劍拔弩張得多。新生選拔采用一對一辯論的形式,我的對手是個言辭犀利的男生,辯題是“人工智能是否終將超越人類智能”。
我持反方,在對方連珠炮似的質詢下節節敗退。就在我快要放棄時,弗洛伊德老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在用科技決定論的邏輯,為什么不從人類獨特的情感體驗切入?”
我如夢初醒,調整策略:“對方辯友,您是否認為,無法被量化的情感、創造力和道德判斷,也是智能的一部分?”
這一擊果然奏效,對方出現了瞬間的語塞。最終,我勉強通過了選拔。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像個陀螺一樣在兩個社團間旋轉。心理協會的活動輕松愉快,我們一起看電影《頭腦特工隊》,討論情緒的作用;一起去特殊教育學校做志愿者,體驗不同群體的心理需求。
而辯論社則是另一番景象。每周兩次的集訓嚴苛得像軍訓,我們要學習邏輯謬誤、證據檢索、即興演講。我的導師是辯論社社長,一個大四的學姐,她總是一針見血地指出我的問題:
“林夕今,你的論點太溫和了!辯論不是茶話會,你要學會有力地表達自己!”
有一次,我們打一場關于“夢境是否有意義”的練習賽。我下意識地引用了弗洛伊德《夢的解析》中的觀點,結果被對手駁得啞口無言:
“請對方辯友提供實證研究的證據,而不是一百年前的推測!”
那天晚上,我沮喪地在操場上跑步。弗洛伊德老師飄在我身邊,語氣平和:
“被自己崇拜的理論駁斥,感覺如何?”
“很難受,”我老實承認,“但他說得對,我不能只停留在理論層面。”
就在這時,我收到了方舟的消息。他參加了清華的機器人社團,發來一段他們制作的機器狗視頻。看著那只笨拙但努力保持平衡的機器狗,我突然笑了。
“我們都在這條路上跌跌撞撞啊。”我回復他。
轉機出現在十一月的“新生杯”辯論賽。我們抽到的辯題是“網絡社交是否讓人更孤獨”。作為反方三辯,我需要做總結陳詞。
準備期間,我不僅查閱了社會學和心理學的研究,還結合在心理協會做的小調查——關于大學生社交媒體使用與孤獨感的關系。
比賽那天,當我站在臺上,看著臺下黑壓壓的觀眾,手心不住地冒汗。正方的論點很有力,他們列舉了社交網絡如何打破時空限制,讓人際連接更加便捷。
輪到我的時候,我深吸一口氣,想起了弗洛伊德老師關于“人類深層連接需求”的論述,想起了在特殊教育學校看到的那些渴望被理解的眼神。
“對方辯友一直在談論連接的‘量’,但我們是否應該關注連接的‘質’?”我的聲音起初有些發抖,但越來越堅定,“當點贊取代了深談,當表情包掩蓋了真實情緒,這種淺層的連接,真的能緩解人類靈魂深處對理解的渴望嗎?”
我引用了我們的調查數據,講述了在志愿活動中聽到的故事。最后,我說:
“真正的連接,需要的是被看見、被理解、被接納。而這一切,在速食般的網絡社交中,正在變得稀缺。”
掌聲響起的時候,我看到辯論社社長在臺下對我豎起了大拇指。我們最終贏得了比賽。
當晚,兩個社團的伙伴們一起去吃慶功宴。心理協會的伙伴們稱贊我“把心理學用活了”,辯論社的隊友們則說我“終于有了鋒芒”。
回宿舍的路上,弗洛伊德老師難得地給出了直接表揚:
“你今晚的表現很精彩。你學會了將理論知識轉化為實踐智慧,這是很重要的進步。”
我給方舟發了條消息:“今天打了一場很棒的辯論。”
他很快回復:“猜到了。你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躺在床上,我回想這短短兩個月的社團經歷。從最初的猶豫不決,到在兩個完全不同風格的社團中尋找平衡,再到今晚在辯論場上的突破——我感覺到自己在悄然改變。
“弗老師,”我輕聲說,“我好像開始明白,知識只有在運用中才能真正活起來。”
月光下,弗洛伊德老師的笑容溫和而深邃:
“這就是大學的意義,小今。不僅是學習知識,更是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完整的人。”
窗外,秋風吹過銀杏樹,沙沙作響,像是在為我的成長鼓掌。我知道,這只是開始,但至少,我已經勇敢地邁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