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初雪來得悄無聲息。清晨醒來,窗外已是一片素白。我趴在窗臺上,看著雪花靜靜飄落,心里卻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方舟已經兩周沒來北師大找我了。上次見面還是深秋時節,他騎著共享單車載我在校園里穿行,銀杏葉如金雨般落在我們肩頭。而如今,地面上只余一片寂寥的白。
“他最近好像在忙一個很重要的項目。”我對著窗玻璃呵出一團白氣,像是在對弗洛伊德老師解釋,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手機屏幕亮起,是方舟發來的消息:“抱歉小今,這周末的約會可能要取消了。導師臨時安排了組會。”
這已經是連續第三次取消了。
我慢慢地打字回復:“沒關系,工作重要。”后面加了個笑臉,但嘴角卻怎么也揚不起來。
弗洛伊德老師飄到窗邊,若有所思地看著紛飛的雪花:“遠距離的情感維系,確實是個復雜的課題。”
下午,我鬼使神差地坐上了前往清華的地鐵。沒有告訴方舟,只是想給他一個驚喜。雪后的清華園美得像一幅水墨畫,但我無暇欣賞,徑直走向他常去的逸夫館。
在二樓的實驗室里,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方舟正和一個女生并肩站在白板前,兩人專注地討論著什么。女生偶爾會被他的話逗笑,輕輕碰一下他的手臂。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攥緊了。
“小今?”方舟終于注意到門外的我,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你怎么來了?”
實驗室里的其他人都看了過來。那個女生大方地向我微笑:“你就是方舟的女朋友吧?他經常提起你。”
我勉強笑了笑,感覺自己像個闖入者。
回去的地鐵上,我們第一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她叫李曉,是我們項目組的成員。”方舟終于開口,“我們最近在準備一個很重要的競賽。”
“嗯。”我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廣告牌,“你們看起來很默契。”
又是一陣沉默。
那天晚上,原園突然發來視頻邀請。屏幕那端的她穿著時尚的毛呢外套,背景是外灘璀璨的夜景。
“小今!我好像戀愛了!”她的臉頰泛著紅暈,“是我們社團的學長,上海本地人,特別溫柔……”
聽著她興奮地講述相遇的細節,我的心里五味雜陳。
“怎么了?”原園敏銳地察覺到的情緒,“和方舟吵架了?”
我把白天的見聞告訴她。原園聽完,認真地說:“小今,你要學會表達自己的感受。戀愛不是猜謎游戲。”
掛斷視頻后,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弗洛伊德老師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你在害怕什么,小今?”
我沉默了很久,才輕聲回答:“害怕失去,害怕自己不夠好,害怕……我們走著走著就散了。”
“很有趣,”他的聲音帶著思考的韻律,“你現在體驗到的,正是人類最深層的情感恐懼之一。”
第二天,我決定去心理咨詢中心做志愿者。這是我最近找到的新去處——在幫助別人的過程中,往往能更清楚地看見自己。
今天來訪的是個大二的女生,她和男友異地戀一年,最近總覺得男友變得冷淡。
“我每天都會給他發很多消息,但他回復得越來越慢。”女生低著頭,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我是不是太粘人了?還是他喜歡上別人了?”
聽著她的傾訴,我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你知道嗎,”我輕聲說,“有時候我們太害怕失去,反而會把對方推得更遠。”
說完這句話,我突然愣住了。
那天晚上,我給方舟發了很長的消息。沒有指責,沒有猜疑,只是坦誠地說出了我的不安和期待。
方舟的回復在凌晨兩點到來:“對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這個項目下周就結束了,我們好好談談,好嗎?”
周末,我們終于見面了。在五道口的一家咖啡館里,方舟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很亮。
“我想給你看個東西。”他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一個復雜的程序界面,“這是我們正在做的項目——用機器學習算法預測心理狀態變化。”
他耐心地向我解釋每個模塊的功能,眼睛里有我熟悉的光芒。
“那個女生,李曉,”他突然說,“她確實很優秀。但每次討論時,她提出的解決方案總是少了一點……人性的溫度。而你不同,小今,你總能看見數據背后的人。”
窗外,陽光照在未化的積雪上,反射出細碎的光芒。
回去的路上,我們手牽著手,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時代。路過一家琴行時,方舟突然說:“等我這個項目結束,我重新開始練琴。到時候,我彈給你聽。”
晚上,原園發來消息:“我和學長約會了!他帶我去吃了超級好吃的本幫菜。”
后面跟著一張合影:原園笑得燦爛,身邊的男生溫柔地看著她。
我回復:“為你高興!要幸福哦!”
弗洛伊德老師飄到書桌前,看著我和原園的聊天記錄,微笑著說:
“很有趣的對比。你和方舟在矛盾中尋找理解,原園在新的關系中探索自我。每段感情都是獨特的成長課題。”
我點點頭,翻開日記本,寫下今天的感悟:
“愛情不是童話,而是兩個真實的人,在磕磕絆絆中學習如何相愛。會害怕,會不安,但只要我們愿意坦誠相待,就沒有什么過不去的難關。”
合上日記本時,我發現窗外又開始飄雪了。但這一次,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我的心里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