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季的圖書館,是一座沒有硝煙的戰場。每個座位都成了兵家必爭之地,空氣里彌漫著咖啡因和緊張的氣息。我在三樓心理學專區找了個靠窗的角落,這里能望見遠處覆雪的教學樓尖頂。
攤開《認知心理學》的筆記,我卻遲遲無法進入狀態。腦海里反復回響著昨天李教授在課上的話:
“心理學研究要想做出突破,必須找到那個屬于你的、獨特的切入點。”
什么才是我的“獨特切入點”?
“咳咳。”弗洛伊德老師出現在對面的椅子上,手指輕叩桌面——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你最近似乎很迷茫,小今。”
我合上筆記本,嘆了口氣:“每個領域都有人研究,我感覺自己像是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找不到可以開辟新路的地方。”
就在這時,陳浩抱著厚厚一摞書在我旁邊坐下。他眼鏡片后的眼睛閃著興奮的光:“林夕今!你猜我發現了什么?”
他攤開一本厚厚的英文專著:《The Neuroscience of Dreaming》(夢的神經科學)。
“你看這個,”他指著書中的一段,“研究發現,在快速眼動睡眠期,大腦的前額葉皮層活動減弱,而情緒中樞異常活躍。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么夢境常常不合邏輯卻充滿情感沖擊。”
我的心突然跳快了一拍。
弗洛伊德老師不知何時飄到了我們身后,專注地看著那本書。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躺在床上,白天看到的那些關于夢境的研究在我腦海里翻騰。我想起高一那個改變命運的下午,在圖書館第一次翻開《夢的解析》;想起弗洛伊德老師說過“夢是通往潛意識的捷徑”;想起我和方舟討論過的“繪夢儀”……
一個模糊的想法開始在我心里成形。
第二天,我早早來到圖書館,開始有目的地檢索。我在數據庫里輸入“dream decoding”(夢境解碼)、“consciousness studies”(意識研究)等關鍵詞,一篇篇地閱讀最新的論文。
午后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在書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當我讀到一篇關于“利用fMRI模式識別解碼視覺夢境”的論文時,激動得手指微微發抖。
“弗老師,您看這個!”我在心里呼喊,“科學家已經能夠通過分析大腦活動,大致還原出受試者夢境中的視覺元素了!”
弗洛伊德老師的身影在陽光中顯得格外清晰。他凝視著論文上的腦成像圖片,眼中閃過復雜的光芒:“在我的時代,這簡直是魔法。”
傍晚,方舟突然出現在圖書館。他背著雙肩包,風塵仆仆,卻掩不住眼中的笑意。
“項目剛結束,就想來看看你。”他小聲說,在我對面坐下,“在看什么這么入神?”
我把正在讀的論文推給他看。方舟快速瀏覽了一遍,眼睛越來越亮:“這個算法思路很有意思。不過如果結合更先進的深度學習模型,準確率應該還能提升。”
我們就這樣在圖書館討論起來,從夢的神經機制談到可能的解碼算法,再談到這項技術未來的應用前景。方舟在白紙上寫下一行行公式,耐心地向我解釋每個參數的意義。
“你知道嗎,”他突然抬頭看我,“你談到夢境時的樣子,就像我談到物理定律時一樣。眼睛里都有光。”
圖書館的閉館音樂緩緩響起。我們收拾好東西,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夜空清澈,幾顆星星在寒風中閃爍。
“我想好了,”我停下腳步,看著方舟,“我的研究方向,就是夢境與潛意識。我要用這個時代的技術,繼續探索弗洛伊德老師當年提出的問題。”
方舟微笑著握住我的手:“我就知道你會找到的。”
回到宿舍,我在書桌前坐了很久。攤開嶄新的筆記本,我在扉頁上鄭重地寫下:
夢境與潛意識的認知神經機制研究
——致弗洛伊德老師,以及所有探索心靈奧秘的先行者
弗洛伊德老師飄在窗前,望著夜空中的星辰。月光灑在他半透明的身影上,仿佛給他鍍上了一層銀邊。
“小今,”他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知道嗎?在我生命的最后時刻,我曾經感嘆:我們就像是舉著微弱的燭火,在無盡黑暗的地下洞穴中探索。而現在……”
他轉過身,眼中含著我從未見過的、近乎溫柔的笑意:
“你們已經點亮了電燈,正在把那個洞穴變成明亮的殿堂。”
我走到窗邊,和他一起仰望星空。那些閃爍的星光,像是無數先行者在時間長河中點燃的燈火,而我很幸運,正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準備點亮屬于自己的一盞。
“這條路可能會很艱難。”我說。
“但值得。”他回答。
窗外,北斗七星在夜空中指引著方向。我知道,我也找到了自己的北極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