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話,初聽善解人意,考慮妥當。
稍一思量卻是暗諷孟菱歌這世子妃過得并不怎么樣,成親后后便一直困在府中。且有取笑兩人雖身份貴重,卻沒見過世面,連京城第一酒樓的菜品都不知道。
他說這話,也并非信口胡言。
關意桉來南煙館之前,還特意讓人去查過溫止陌有沒有光臨過這家店,溫止陌這一兩個月有沒有帶孟菱歌在外吃喝玩樂。
得到的消息是南煙館是這兩年才開的,溫止陌無特殊情況,一般都是在安順王府內吃飯,不會去京城飯館。與孟菱歌成親后,依舊如此。
所以他才篤定溫止陌與孟菱歌未來過南煙館,借此再彰顯一下他與溫止陌的不同。
還有一點,這南煙館用的菜名都是文雅別致的七字菜名。
如剛才有官員點的東坡肉,在南煙館叫東坡文火煨金肉。
通常點菜的客人說出通俗的菜式,伙計便會選擇對應文雅長名。
因為菜單上報出的長菜名很多人都不知道是什么菜,也記不住。
關意桉提出讓伙計為他們報菜名,就是料準了溫止陌聽不懂,也無法選擇。
在場官員都從他這句話聽出點不尋常來,一個個打著哈哈等著看戲。
只有孟行淵正色道:“各位點的已經夠多了,朝廷三令王五申,嚴禁鋪張浪費,還是先備下這些吧,到時不夠可再加。”
他開了口,其他官員紛紛應和。
關意桉等著溫止陌與孟菱歌出丑,可又不好駁了孟行淵的面子。
正失望的準備讓伙伴退下準備,一直未開口的溫止陌好奇問道:“真的可以隨便點?”
他的樣子小心翼翼又有點不確定,畢竟出門時孟菱歌叮囑過他,不要與人起爭執,盡量不要理會關意桉,安靜赴宴。
可他這副表情落在關意桉眼里,便真成了未見過世面,點個菜都猶豫不決,畏首畏尾。
關意桉笑容更明艷,溫聲道:“當然,世子爺隨意。山珍海味,盡管吩咐,只要是南煙館有的,必當奉上。”
溫止陌還是謹慎的看向孟菱歌,“娘子,我可以隨便點嗎?”
孟菱歌打量了關意桉一眼,回頭對溫止陌淡笑道:“既然關侍郎盛情相邀,我們不點倒顯得我們太見外了,夫君可以多點幾道,全了關侍郎的熱情好客之意。”
一旁的孟環燕聽到這,認為自己找回面子的機會終于來了,捂嘴嬌笑道:“世子妃這話說得極是。我家大人說了,想吃什么盡管點,世子爺見多識廣,想必都無需伙計報菜名,世子爺便能直接報出喜歡的菜。”
她搶過伙計手中的菜單,朝著眾人揚了揚,“我說的是南煙館這菜單上的菜名,世子爺應該知曉吧。”
關意桉讓溫止陌與孟菱歌點菜時,孟環燕好奇的瞄了一眼菜單。
發現菜名如此復雜,她馬上領悟了關意桉的意圖。
可她認為看溫止陌茫然無措的樣子并不解氣,還想看看溫止陌絞盡腦汁卻報不出一個正確菜名的樣子。
所以她自作聰明的增加了難度,讓溫止陌主動報出這文雅復雜的七字菜名。
說完后她邀功似的看了關意桉一眼,關意桉贊許的回看了她一眼。
兩人難得配合默契,孟環燕心下暗暗得意。
可她并沒開心多久,溫止陌就毫不猶豫地道:“金湯煨燉玉脂掌,翡翠珍唇映玉盤,秘制香煎琥珀峰……酒呢,就拿我娘子最喜歡的那款南陵醇便好。”
溫止陌確實不曾來過南煙館。
可作為安順王府的世子,又因病不能習文練武,所以安順王妃在其他方面,都舍不得虧待他一星半點。
南煙館開到京城后,安順王妃就經常讓下人買了帶回王府給溫止陌享用,后來因為菜送到府上都涼了,影響口感,安順王妃索性將南煙館的廚子請到王府,親自給溫止陌下廚。
南煙館的常客僅知道這家酒樓每月休息兩日,卻不知他們休息的這兩日,是到安順王府,去給溫世子做私人專廚。
這些菜名確實不好記,可溫止陌兩年來吃過無數次,又都是他喜歡吃的幾個菜,念叨著多了便記住了。
在場眾人除了孟菱歌外都沒想到他能報出這么多復雜的菜名,孟環燕更是張大雙眼,不敢相信這些字都是從溫止陌嘴里冒出來的。
臉色最難看自然還是關意桉。
不僅僅是他想看溫止陌出丑未成功,而是他知道溫止陌報的這些菜名實際是熊掌,猩唇,駝峰這些罕見又貴重的菜品,每道菜都要上百兩,那款南陵醇酒更是一瓶便高達三百兩。
光是溫止陌剛才點的這些,他的銀子便遠遠不夠。
更何況還有之前那些官員點的呢。
在場官員知曉他剛剛高升,家境并不是很顯赫,明知南煙館有高價菜品美酒,也不好意思點這么昂貴的。可溫止陌并不管這些,既然讓他點,他當然得點他與娘子最喜歡的。
關意桉臉上強自笑著,心中已經叫苦不迭。
現在他沒有心思去管為什么情報失誤,為什么溫止陌能報這么多貴重的菜,他最急迫需要解決的是所帶銀錢不夠的問題。
他想給伙計遞個眼色,讓伙計說暫時沒有這些菜。
可孟環燕不知他的苦衷,橫在他與伙計中間,質疑道:“世子是亂報的吧,我從未聽過南煙館有這些菜名。”
伙計拿過她手中的菜單,指給眾人看,“都有,這些都是我們南煙館的壓軸菜,只是因太罕見貴重,極少有客人會點。一次點這么齊全的,更是頭一次呢。”
孟菱歌了然的笑了笑,“那這些菜現在都能安排嗎?”
“當然能。只是有些菜要稍久一點,我現在便去安排。”伙計眉開眼笑,收好菜單便出了門。
這可是個難得的大單。
官員們你看我,我看你,各有所思。
有的為關意桉心痛銀子,有的慶幸能吃到從未吃過的美食,有的不時偷看一眼溫止陌,想看清他是不是裝傻。
關意桉面色陰沉,雖還在盡力維持體面,但眾人都能看出他狀態不對。
設宴的主人心不在焉,客人們也不能盡興暢談。
滿滿一大桌人,只有孟菱歌與溫止陌神色坦然,輕聲細語。
當然還有一人不只是坦然,甚至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