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朝堂之上,爭執激烈。
一邊是為安順王據理力爭的老臣,一邊是皇上的得力心腹強烈要求以謀逆罪判處安順王死刑。
皇上時而感慨骨肉親情,時而提起國有國法,甚是為難無奈之態。
吵到最后,多位老臣質疑人證物證,要求重新審理安順王叛亂的案情,皇上借口頭痛,匆忙退朝。
百官剛剛走出朝堂,便有一個小太監追出去,讓孟宰相留步。
“皇上讓您去勤政殿議事。”
孟行淵不敢耽擱,跟著小太監移步到勤政殿。
安順王謀反之事昨日便傳遍京城,孟行淵命令府中下人千萬不要在杜詩茵面前提起此事,可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兒子孟青玉,這小子的嘴實在太快。
他趕到時,孟青玉不僅將事情說給杜詩茵聽了,還說他故意隱瞞,就是不想救孟菱歌,把杜詩茵急得差點從床上滾下來。
妻兒都說他冷血薄情,連親生女兒都見死不救。
可他哪是不想救,是現在不能救啊。
安順王與他是多年好友,他知曉安順王根本就不可能通敵叛國,雖然這回不僅有安順王手下官兵告發,連安順王的庶子溫可昊也舉報其父,甚至還提供了兩封安順王與敵國來往的信件。
但這些人證物證都有明顯的問題,那兩封信件看著雖像安順王的字跡,仔細觀察卻有細微偏差。幾個人證要么是手底下沒有實權的小官,要么如溫可昊這種都沒有跟安順王去過戰場的。
他們都能看出這些問題,皇上怎么可能看不出來。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皇上明知道這些都是假的,但是他就是要把這些人證物證都變成真的。
這些老臣越是折騰得厲害,安順王便會死得越快。
孟行淵身居宰相多年,若是連這一點領悟都沒有,哪能活至今日。
剛才上朝之時,他瞧得分明,皇上看向那兩個堅定維護安順王的老臣時,眼神閃過嫌惡與不耐,他要是再為安順王說話,定然也會成為皇上的眼中釘。
孟行淵心緒復雜,緊張的跪下行禮。
“臣孟行淵見過皇上?!?/p>
“愛卿快快起身。”皇上從主位下來,快步走到他面前,親自將他扶了起來?!半拊诔弥媳荒切├铣汲车妙^痛,只有宰相你是個明理的,朕這才單獨把你留下來,陪朕說說話?!?/p>
剛才在朝堂之上,三品以上的官員都各抒己見,唯獨孟行淵保持中立,一直未開口。
孟行淵心中苦笑,哪是他不想說話,只是他知曉自己說的皇上肯定不愛聽,又因為顧忌孟菱歌的性命,不能去迎合皇上而已。
此時皇上對他如此熱情,他更是謹慎不安,當心一句話說得不對惹來大禍。
皇上見他局促,輕笑道:“愛卿不必緊張,朕只是留你說幾句話,自從萬公公走后,朕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朕對愛卿與那些老臣不同,朕知曉你的忠心,你與萬公公一樣相當于朕的左膀右臂,萬公公已逝,愛卿便是朕最信任的人了。”
孟行淵忙道:“皇上厚愛,臣愧不敢當?;噬系蟹愿?,臣定當竭盡全力,不負皇恩?!?/p>
皇上點了點頭,淡淡道:“愛卿為朕分憂,朕也不忍愛卿連失兩女。那孟環燕死了還沒多久,如今愛卿這嫡女又……朕實在于心不忍啊?!?/p>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孟行淵神色,孟行淵聽到這里連忙跪下,老淚縱橫道:“皇上,臣本不該與皇上訴苦,可臣的嫡女嫁到安順王府不過才四個月時間,昨日才是成親后第一次見到安順王。安順王府的事她不可能知曉,雖說女子出嫁從夫,可她的夫君生病癡傻,什么都不懂,皇上能饒過溫世子,為何就不能饒過臣這嫡女呢?”
安順王之事,皇上根本就沒有商量的余地,孟行淵能做的,只能盡量淡化孟菱歌與安順王府的關系。
皇上見他沒有為安順王說話,心中頗為舒服。
面色卻是沉了幾分,沉聲道。
“朕何嘗不想放了孟菱歌,只是溫世子癡傻,你這嫡女卻是個聰明的,若她與溫世子生下一兒半女,又有你這個岳父從旁支援,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啊……”
說來最后眸含陰鷙,面如寒霜。
“這,皇上明鑒,臣絕無此心?!泵闲袦Y惶恐表態,“臣對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鑒?!?/p>
“哦?”皇上似信非信,冷聲道:“朕今日聽看守東嶺閣的侍衛說,安順王與安順王妃住進去后,對你這嫡女大不如前,什么臟活累活都讓她一個人干,將她當下人使喚。朕想著,愛卿若是知曉,想必心痛至極,便喚人將她帶了過來。你們父女見上一面吧。”
說罷,轉頭用眼神示意身邊太監。
太監會意,須臾間便將孟菱歌帶了進來。
父女倆相見都有些意外,孟菱歌卻沒忘記規矩,禮貌地先給皇上行禮。
“臣女孟菱歌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p>
皇上雖然查封了安順王府,軟禁了安順王,可他并未奪走安順王的封號,所以孟菱歌其實還可以用世子妃的身份給皇上行禮。
可她沒有用世子妃的身份,只是用了官員子女的身份,這么做自然讓皇上更加滿意。
皇上眼含笑意看著孟菱歌,“平身吧。你這孩子是朕看著長大的,原本朕有意讓你嫁給四皇子,可惜被關意桉捷足先登了,這家伙又不珍惜,最后讓溫世子撿了寶貝。朕想著,你做不成朕的兒媳,做老十一的兒媳也不錯,誰知老十一糊涂,犯了大錯,連累于你,造化弄人啊……”
孟菱歌好似被說到了痛處,垂眸不語,雙肩抖動。
她未出嫁前,宮中的宴會她基本都會前來,確實算得上是皇上看著長大的。
此刻皇上召她與她爹到這里,說這些令人傷感的話,應該是母妃今天與她的爭吵起了作用,皇上要斬斷她與安順王府的關系了。
她心下對狗皇帝極其痛惡,可面上卻不得不違心的按對方希望的那般委屈。
皇上循循善誘道:“這是怎么了?今日朕與你爹都在此,你有什么委屈,誰欺負了你,你盡管直言,朕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