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
陸梨兩腳勾著裴夏的脖子,探出半個身子從韓幼稚手里接過這份禮物。
素師對于陣筆,大概就像小男孩對于刀劍,是從踏上這條道途開始,就滿心憧憬的東西。
畢竟需要陣筆,就意味著達到了六境,那是大多數(shù)素師心目中的極限。
陸梨輕輕撫摸著微涼的筆桿,看向韓幼稚的目光中帶著幾分熱切:“我宣布,你在師娘大賽中已經(jīng)超過了徐姐姐,成為一號替補!”
話音剛落,就被裴夏敲了一下腦袋。
他翻著眼睛瞄梨子:“給你了就收好,別拿出來顯擺。”
裴夏掃了一眼韓幼稚,嘟嘟囔囔:“有這能耐你倒是搞點銀子來,盤纏才是燃眉之急啊你懂不懂?”
裴夏當然認得出來,這支陣筆就是他昨夜想要買回的那一支,在瓊霄玉宇中被一個圓臉絡腮胡的漢子給換走了。
女身男相,你倒是會裝!
對于裴夏的埋怨,韓幼稚也沒有還嘴,說的不算錯,她昨天在瓊霄玉宇,最應該購換的確實是銀子,可能是一夜戒備,加上新增玉瓊的欣喜,讓她有些疏忽了。
沒辦法,三人沒錢,就只能徒步離開。
不管怎么說,總算是走在大道上,省去了山林問路的煩擾,方向不變,一路向東。
好在韓幼稚修為高超,裴夏體力驚人,他們的腳程都不慢。
披星戴月,往東走了數(shù)日,大道上的人流慢慢繁密起來,一打聽,往前幾十里確實有一座大城。
裴夏沒有強要趕路,將近夜晚的時候,他照舊在附近的林地里找個平坦地休息。
出發(fā)時帶的干糧都已經(jīng)吃的差不多了,好在常郡本身是幽州為數(shù)不多的丘陵之地,山林茂密,經(jīng)常能找到一些小動物加餐。
篝火生起,裴夏背對著韓幼稚和陸梨,望著遠處的月光啃著手里的最后一個饃。
而另一邊的景象則活色生香。
韓幼稚褪了上衣,緊緊捂住了胸前的軟膩,她赤著光潔的雪背,迎著篝火,眉頭微蹙像在忍耐什么。
陸梨正在嘗試幫她解除養(yǎng)蛇人的禁制。
這種嘗試不是第一次了,最早在湖泊山村時,陸梨就試過,但都失敗了。
梨子畢竟剛剛晉入六境,對于最需要積累的素師一道來說,她在陣法禁制上還是個新手。
包括今天,感受著背上宛如噬咬般的刺痛,韓幼稚心知肚明這大概率仍不會成功。
她現(xiàn)在就像那個地宮里的古陣,是給陸梨一次次練手用的。
興許哪天丫頭熟練了,也就幫她解開了。
“其實……”
陸梨的指尖從韓幼稚背上劃過,靈力勾連,疼痛非常,卻又帶著一種異樣酥麻,她說道:“裴夏幫忙的話,可能進度會快一些。”
養(yǎng)蛇人的禁制是微山所創(chuàng),比起隔代的陸梨,裴夏可能另有理解,讓他一起協(xié)助陸梨,小丫頭可以進步的快點。
韓幼稚忍著疼痛,小聲道:“不行。”
懂人心的梨子翻了個白眼,沒有再吭聲。
這看起來似乎是韓幼稚的羞恥心作祟。
但陸梨明白,歸根結底,是裴夏始終沒有憑借養(yǎng)蛇人做出什么出格之舉,讓這個禁制在韓幼稚心中的危險程度降低了。
否則憑那點女兒家的羞恥之心,又怎么能與生死安危相提并論。
“好了。”梨子收回手指,今天的嘗試讓她對于這個禁制的理解又加深了幾分。
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響,韓幼稚重新穿好衣服,那頭裴夏也適時轉身,坐回來烤火。
“路上問過商旅,前方是個大城,應該有坊市,我準備在那里換點盤纏,然后快馬加鞭趕往勃郡出海。”
這都是他早先就和韓幼稚說過的。
老韓緊了緊身上的衣衫,眼簾微垂:“你之前說,有機會在麥州找到你師父師娘,是不是真的?”
“假倒不假。”裴夏點頭。
但也只是有機會。
麥州與越州隔著海峽,被稱作“東州之土”,幅員遼闊堪比幽、寒兩座大州。
尤其令人咋舌的是,這兩州之地上,列有足足十二個國家,風土人情變化極多,如果微山真的回到了東州,以自家?guī)熼T的尿性,想要找到他們可能并不容易。
裴夏見韓幼稚沒有說話,試著提道:“你要是不想走這趟,也無妨,留個住址給我,等我之后有了解除禁制的方法,再回來尋你就是。”
韓幼稚搖搖頭:“我和你一起去。”
這幾天在路上歇息,有時韓幼稚也會假裝睡覺,潛入瓊霄玉宇,隱匿身份,在諸多素師中打探過禁制方面的事。
能夠對人的念頭產(chǎn)生反應,并限制其行為的禁制,果真極少,哪怕是那些攤位上擺著上品寶物的強大素師,對于養(yǎng)蛇人也都表示了驚奇。
她不是懷疑瓊霄玉宇的能力,如果能進入玉宇樓,想必樓主一定是有辦法的。
可以韓幼稚的身家,進入玉宇樓不知要到猴年馬月。
眼下來看,倒還真是這微山師徒更可靠些。
兩個大人在說話,陸梨則蹲在旁邊,分出自己的干糧在喂背甲里的小蜘蛛。
經(jīng)過這幾天的時間,小蜘蛛的體型并沒有明顯的變化,但是身上的甲殼已經(jīng)完全褪去了那種白玉似的透明色澤,慢慢轉為了黑色,腿尖也開始長出了一些絨毛。
裴夏伸著脖子看了她一眼:“蜘蛛。”
陸梨回頭,瞪大眼睛:“什么?”
“我說,這蜘蛛,該放生了。”
陸梨嘴巴一扁:“太、太早了吧!”
不養(yǎng),是早就做出的決定,裴夏無意更改,他看著背甲里人頭大小,已經(jīng)學會張牙舞爪的蜘蛛:“它上次還咬了你一口,忘記了?”
小蜘蛛已經(jīng)有捕食的意識了。
而且,裴夏幾人即將進城,到時候在城里將它放生,恐怕不會有一點活路。
陸梨只能可憐巴巴地回頭看向這只自己慢慢喂黑的小家伙,伸手將它中間那條腿上系著的內(nèi)丹,又往腿根處套了套,更隱蔽地藏起來。
然后嘆了口氣,老氣橫秋地說:“以后可就得靠你自己了。”
說著,她抱起這只頗有分量的蜘蛛,將它輕輕放在了林地的草葉間。
離開了母親背甲的熟悉環(huán)境,它看上去似乎有些懵懂,但很快,生物的本能催動它邁開了腿,長長的腳帶著肥嘟嘟的身體,一點點鉆進了黑夜的陰影中。
它只是長得大了些,但本質上還是一只普通的蜘蛛,將來或許也會在某個陰暗的地方結網(wǎng),過上等外賣的慵懶生活。
又或者,還有什么別的機緣在等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