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的流浪,把許知安磨得沒了半分少年模樣。
他不敢走大路,專挑山林邊緣的小道走,頭發(fā)黏成一綹一綹,臉上蒙著層灰,身上那件從好人家討來的粗布衣也磨出了破洞。白天躲在破廟或山洞里,夜里才敢出來找吃的——有時是村民倒掉的殘羹冷炙,有時是野地里挖的草根,最狼狽時,曾和三條野狗搶半塊發(fā)霉的窩頭,被咬傷了胳膊,至今還留著疤。
他總想起柴房里的血,想起那兩個大漢倒在地上的模樣,胃里就一陣抽搐。夜里蜷縮在草堆里,總覺得身后有腳步聲,一睜眼,卻只有黑漆漆的樹影。他怕被官府抓,更怕自己那詭異的愈合能力被人發(fā)現(xiàn),只能像陰溝里的鼠,見人就躲。
這天,他在一個集鎮(zhèn)的角落討水喝,聽見兩個茶客閑聊。
“聽說了嗎?青云宗開始招新了,就在青云峰下的招仙臺,凡是十五到二十歲的,都能去試試。”
“青云宗?那可是咱們青云國的大宗門!要是能被選上,以后就是呼風喚雨的修士了!”
許知安端著破碗的手猛地一頓。
修士?他想起王老漢說過的“能飛天遁地,一劍斬妖獸”的人。如果能成為修士,是不是就能變強?是不是就能找到回去的路?哪怕只有一絲可能,他也想抓住。
他攥緊破碗,我要修仙我要變強,我一定要活著回去。朝著茶客打聽了青云峰的方向,一路向西。
走了整整五天,腳底板磨出了血泡,終于遠遠望見了云霧繚繞的青云峰。山腳下的招仙臺前人山人海,大多是穿著體面的少年少女,身邊跟著仆從,捧著法器或靈草,一看就是世家子弟。
許知安縮在人群后,低頭看著自己破爛的衣裳和滿是泥垢的腳,喉嚨發(fā)緊。
“報名費,一塊下品靈石。”負責登記的弟子面無表情地說。
許知安愣了——靈石?他連銅板都沒有。
他正想退開,卻被人撞了一下。一個穿著錦袍的少年嫌惡地踹開他:“哪來的叫花子?也配來青云宗?滾遠點,別污了這里的地!”
周圍響起一陣哄笑。
“看他那樣子,怕不是來討飯的吧?”
“聽說青云宗收弟子要看靈根,這種窮酸樣,多半沒有靈根根,來了也是丟人現(xiàn)眼。”
許知安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屈辱像潮水般涌上來,比被野狗追咬時更難受。可他沒動,也沒說話,只是死死盯著招仙臺上“青云宗”三個大字。
他不能走。
就在這時,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這位小友,可是來報名的?”
許知安抬頭,看見個穿著青衫的中年修士,眉目和善,正看著他。
“我……我沒有靈石。”他聲音干澀。
青衫修士笑了笑,從袖中取出一塊乳白色的石頭遞給登記弟子:“這位小友的報名費,我出了。”
那錦袍少年皺眉:“陳師叔,這種來歷不明的叫花子,您何必……”
“修仙之路,不問出身,只看心性與靈根。”陳姓修士淡淡道,“讓他試試吧。”
許知安看著那枚靈石,又看了看青衫修士,喉嚨發(fā)堵,只說了句“謝謝”。
他跟著人群走向測靈臺,身后的嘲笑聲還在繼續(xù),可他腳步卻穩(wěn)了。不管別人怎么看,不管前路多難,他都要試一試——為了回家,為了不再像螻蟻一樣任人踐踏。
測靈臺上的水晶球泛著微光,許知安深吸一口氣,伸出了布滿傷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