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
熱就對了。
江吟不敢作聲,任公子抓著自己的手輕蹭,又得寸進尺,順著她的手腕往袖底摸。
可公子的手實在燙,動作又重,她難免下意識地后躲。
許是察覺到她的瑟縮,公子的神色稍稍清明了幾分,乍得收手,啞聲道歉:“對不住……在下并非有意……唔……”
他磕磕絆絆的話還沒說完,江吟就俯身過去,吻住了他的唇。
……滾燙又帶著酒氣的吻最是醉人。公子開始時還抵著她的肩,作勢要推開她,不過兩三息后,便反客為主,按著她的后頸吻得更深了些。
看公子不再出聲,江吟想動手扒他衣服,卻被桎梏著動不了,只能暈暈乎乎地隨他吻到盡興,才脫身出來。
是夜有雪無風,窗外白雪飄飄,盈沸的人聲隱隱綽綽,剛好掩蓋了二人的動靜。
江吟摸了摸自己的唇,看了眼仰面癱倒在床榻上,神色迷亂的公子,低低道了聲“抱歉”,就上手解他的衣帶。
公子也不反抗,雙目微闔,呼吸急促,微仰著下頜,頸間線條清晰而緊繃,面色略有幾分痛楚。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清冷如山頂皚皚皓雪,隱忍克制,未有分毫失態。
只是江吟顧不得多想,也沒精力觀賞,她滿心急著盡快將事情辦完,好盡早解脫。
偏偏越忙,越容易出錯,剛扒衣服扒到一半,江吟就因動作太大扯到了傷處。
她痛得一縮,手上失了力,直接跌進了公子懷里。
公子沒防備,被她冷不丁壓上來,不由悶哼一聲,皺了皺眉。
——下一瞬,屋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沖了進來。
“啊……”
江吟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而后,整個人被溫熱的熏香包裹,眼前一片昏暗。
她嚇到,驚呼一聲,又匆忙捂嘴,縮起了身子。
公子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冷得可怕:“滾出去。”
死一般的沉寂后,數個齊整的聲音一并回應道:“……是。”
又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吱呀一聲,屋門重新關上了。
“……”
江吟這才想到,應是方才二人鬧出的動靜被外面的侍衛聽到,他們誤以為,自己對公子做了什么。
……雖然但是,她好像確實對公子做了什么。
正想著,壓在她身上的公子緩緩退開,似是脫了力一般,軟軟地滑落在一旁,聲音發顫:“熱……”
“……”
面前重歸明亮,涼意撲面,將江吟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仰面躺著,待嗵嗵直跳的心平緩了些,才長舒一口氣,慢吞吞地起身,看向旁邊的公子。
燭火晃動,搖曳的光影下,公子衣衫凌亂,一身精瘦又緊實的肌肉隱約可見,皮膚在藥效的作用下泛著淺淺的粉,一副不勝其力的模樣。
如此這般,倒顯得前一會將江吟護在身下的那一瞬,像是她的臆想一般。
……說來還真是驚險,差一點,她的計劃便全線崩盤了。
夜長夢多,還是得盡早決斷。
江吟默默攥緊手心,終于不再猶豫,褪去衣衫,拉下了綃帳。
月黑風高,窗外大雪漸驟,席天卷地,室內燭火招搖,光影憧憧,良久不息。
……
從睡夢中悠悠轉醒時,清晨的陽光已經透過窗楹進了半屋。
江吟迷迷糊糊睜眼,只覺得腦袋里像是灌滿了水,晃晃悠悠,昏昏沉沉,什么都想不起來。
她呆呆盯著床帳宕機好半晌,一無所獲,索性放棄思考,拖著沉重又酸痛的身子,摸索著費力坐起。
四下里一片安靜,床榻上只有自己一人,被褥溫暖整潔,還帶著新薰的香氣。
再低頭看看自己毫無黏膩痕跡,清爽干凈的身體,和嶄新柔軟的里衣……
不對。
昨夜的荒靡場景如走馬燈般在腦海里一幕幕閃過,江吟這才想起自己做的好事。
心里一顫,她顧不得身體的酸痛,掙扎著下床,赤腳往外走。
可床帳拉開,窗邊端坐著的那道身影,絆住了她的腳步。
“……公子?”
稀薄明媚的晨光里,青年面容恬靜,衣冠齊整,周身籠著淺淡柔和的光,恍如天人,不可褻瀆。
聞聲,他沒有動,只微微勾唇,溫和道:“醒了?”
“……”
明明是很簡單的兩個字,語氣也平靜,可江吟卻從其中聽出了幾分別樣的意味。
她壓下心底浮現出的混亂畫面,低低嗯了一聲,躊躇著往前走了兩步,又頓住,輕聲道:“公子……”
“過來。”
“……啊?”
公子依舊沒有動,只耐心地重復了一遍:“來我身邊,坐。”
說最后一個字時,他伸出左手,覆上身側的軟席,直到聽見江吟的腳步聲,才緩緩收回。
門窗都關著,屋內很安靜,靜到幾乎能聽到行動時衣料摩擦的細微聲響,和彼此的呼吸。
江吟乖乖依照公子的指引坐下,偷偷看了眼他的表情,見他并無不悅,稍稍放下了些許緊張。
她輕咳一聲,猶豫著開口:“昨夜……”
“昨夜……”
不想,公子竟也同時開了口。
聲音重疊,二人俱是一愣,一起頓住。
江吟抿抿唇,推讓道:“請公子先講。”
公子收斂神色,微微頷首,問她:“昨夜,阿吟姑娘有傷在身,為何不肯告訴我?”
“……”
一夜荒唐,次日見面問起的第一件事竟是這個……
江吟一時啞然,含糊道:“……阿吟本已對公子有所虧欠,不想公子再為阿吟擔憂。”
“可你不說,我不得知,便……”
公子的話只說了一半,沉默片刻后,他微微偏過頭,向江吟伸手:“昨夜你那般哭泣討饒,是因為疼嗎?”
“……”
江吟再次被問得一噎,匆匆握住公子的手,低下頭支吾道:“興許是……阿吟不記得了……”
“姑娘受苦了。”
公子的聲音稍稍有了一絲波動。他松開她的手,順著她的手撫上她的臉,溫聲問她:“還疼嗎?”
“……還……還好。”
……不知是不是江吟的錯覺,她總能從公子看似平穩的語氣中聽出些許隱晦的佻狎。
可對方神色如常,甚至有些禮貌的疏離,舉止又無半分逾矩,令人尋不到任何蹤跡。
罷了罷了。
橫豎都到了這一步,還是先將正事辦了要緊。
這么想著,江吟默默壓下心里亂七八糟的念頭,低垂著腦袋琢磨該如何開口,才能多討些好處。
——就在此時,公子側過頭來,看向了她。
……
說實話,于沈守玉而言,眼前的姑娘實在談不上美,連稱作清秀,都有些勉強。
可昨日,她撲過來死死抱著自己不松手時,那股子幾近頑固的韌勁,硬生生將他釘在了原地。
原本想著,隨手救個人而已,于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卻不想,這么瘦小柔弱的姑娘,肚子里竟能裝下那么多亂七八糟的心思。
……真是有意思。
沈守玉眸色微沉,視線從捧在自己手心里的小臉一路下滑,停在了江吟素白衣襟交疊處的醒目紅痕上。
昨夜種種香艷,意猶未盡。他垂眸,纖長的睫毛低覆下來,掩住了眼底那絲微妙的神色。
沉默片刻,沈守玉收回目光,先江吟一步開口,問她:“知道我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