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層浪。
“趙循,你瘋了嗎?”
“我薩巫一族寧死,也絕不吃種植出的五谷和飼養出的家禽家畜!”
“我們絕不做違背祖宗的大逆不道之徒!”
“你如果非要這樣,就滾出薩巫一族,滾出這個村子!”
趙循面不改色,他早就知道會遭到在場眾人的激烈反對。
他無比鎮靜地回答:“我現在住的屋子,是我爹留下的,按照鹿鳴國的規矩,我爹的房子,就是我的屋子,你們不能趕我走。”
“還有我屋子門前的兩畝地,也是屬于我的,我有權利開墾種植。”
“你們若是不同意,我們可以去告官。”
眾人沒想到趙循如此巧舌如簧,說的話有理有據的,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一個瘦削的大爺斥道:“循娃子,現在山高皇帝遠,你不會真以為我們趕不走你?你要是種地養牲畜,就是違反了族規,我們完全可以把你驅逐出村!”
趙循冷聲:“山再高皇帝再遠,咱們的族規,還能大得過鹿鳴國的律法嗎?你們不要太搞笑!若是逼急了我,我帶著官兵回來,說你們不遵律法,你們全都要遭殃!”
“你!”大爺氣得詞窮,直吹胡子。
趙循又上下掃視這位大爺:“趙竹,我如果記得沒錯,你才比我大十歲吧,看起來都七十了,要我說,你老得這么快,就是餓的,再不吃點好東西,你就要歸西了!”
趙竹全身直抖,他何嘗不知道自己身子虛弱?
這半年來,他哪里都難受,夜里也睡不著,怕真是要被趙循這小子說中了,活不久了。
但……
他梗著脖子,像一頭犟驢:“死了就死了,族長說了,我們修煉了移魂之法的族人,死后靈魂入輪回,下輩子能過個安頓的一生。”
趙循扯起嘴角,十分嘲諷。
“誰見過下輩子呢?我不想下輩子,只想這輩子。”
眾族人哄堂大笑,覺得趙循真是愚蠢至極,祖祖輩輩都說了,薩巫一族天生天養,親近自然,靈魂這才能溝通薩巫之蛇,預知天地,修煉移魂之法。
祖輩還會害自己的子孫不成?
趙循充耳不聞,他抬頭,看向墻壁。
上面畫著的巨大黑紅之蛇的圖騰,猙獰又醒目。
他目光像一柄鋒銳的刀。
“這一代代傳下來的祖訓,我今日倒是想問問薩巫之蛇,是否為真!”
趙循拿起墻邊的所有祭祀用具。
將鈴鐺綁到身上,戴起了大大的薩巫之冠,拿起筆,在臉上畫上了猙獰的薩巫之蛇的圖騰。
他像族長每一次做的,跳起舞來。
“趙循,他瘋了吧!”
“膽敢質問薩巫之蛇祖訓之事,薩巫之蛇一定會一口把他吞掉吧!”
“呵呵,那就滿足他,這種生了異心的族人,就讓他承受薩巫之蛇的怒火吧!”
幾個族人冷笑著撿起了鼓,挎在了身上,順應著趙循舞蹈的節奏,敲擊起了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墻壁在鼓聲中轟隆隆打開,薩巫之蛇蘇醒了過來,它抬起頭,吐著信子,警惕地朝外看去。
這幾天它總是不停地作出預言,今日又被那個恐怖的少女嚇到,心神消耗巨大,身體也透支了不少。
若又是趙煞那廝來擾它清夢,它定要一口將他吞了,方能一泄心頭之恨。
薩巫之蛇陰著一雙眼睛往外看,卻看到外面那個跳大神的人,并非趙煞!
是誰?它眼里閃過一絲疑惑。
那個老不死的又奪舍了一個新的軀體?
那它也不會客氣,定要給他一口,讓他知道壓榨薩巫之蛇,會有什么后果!
它昂起脖子,就見那人跳著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忽然豎瞳一縮。
不對勁!
這人的身上,怎么浮動著恐怖的祝福之力?
薩巫之蛇驚得,險些一頭栽倒。
秦悠悠的模樣在它腦海中浮現,毫無疑問,眼前這個跳大神的人,正是那少女,哦不,大佬的人!
趙循跳到薩巫之蛇跟前,割開手臂,汩汩的血液流了出來,接了滿滿一大碗。
他匍匐在地,深深拜下,大聲地喊道:
“尊貴的薩巫之蛇啊,請告訴我,我薩巫一族,是否必須天生天養,不食五谷,不食家畜?”
大蛇看著他跪下,一顆小心臟差點嚇爆。
這小子,他是那一位的人,洪福齊天,它哪能當得起他一拜?
它默默避開了身子,往后躲了躲。
鼓聲停歇,所有人都一瞬不瞬地盯著薩巫之蛇,想要看清它的反應。
是點頭?是搖頭?
或是直接張開血盆大口,把這個無狀無禮、膽敢冒犯先祖的族人一口吞下?
忽然,薩巫之蛇動了。
它像一個雨刷器,左右搖擺了起來。
動次打次,動次打次。
滿室嘩然!
“怎么可能!薩巫之蛇說了否!”
“這意味著,我們薩巫一族,不是天生天養,也不是非得茹毛飲血!”
“薩巫之蛇是不是弄錯了,這可是傳承了千百年的祖訓啊!”
“不,我們不能質疑薩巫之蛇,薩巫之蛇已經與我們族人,共存了千年,它的話就和我們祖先一樣可信。”
“可不質疑它,難道要質疑我們的先祖?哪有祖先會害孩子的?”
眾人都瘋狂了,薩巫之蛇的表現,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茹毛飲血了千年,餓死病死了無數的族人,忽然被告知,這一切的苦,他們都本可以不吃?
這讓他們如何接受?
莫大的恐慌襲上了心頭,族人們第一反應,不是質疑自己先祖是否欺騙了自己,而是質疑薩巫之蛇是否搞錯了。
有一個叫盲生的小伙兒,發現了華點:“等等,不對勁,薩巫之蛇沒有喝他的血,它的搖頭作不得數!”
所有人都一愣。
再看向那滿滿的一碗血。
對啊,薩巫之蛇沒喝血啊,說不定,它只是肚肚癢了,左右搖擺摩擦一下肚皮呢?
薩巫之蛇也沒想到眾人是這個反應。
它搖擺的脖子唰地僵住。
盯著那碗隱隱泛著金光的血液,整個蛇都要僵了。
這血,它是萬萬不敢喝的。
可不喝,四周圍的族人,恐怕都要笑話這個問詢者了。
薩巫之蛇想啊想,想啊想。
它漫長的生命里,無論哪一次使用預知之力,都不曾這么消耗過它的腦細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