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銹蝕鐵鏈要抽到她發(fā)梢的剎那……
“唉。”秦悠悠發(fā)出了一聲輕嘆。
她一直沒有動作,并不是因為束手無策,而是因為對策太多,她實在不知道用哪一個好。
成年人不做選擇,可她才十六。
手握這百萬兇魂的性命,她不得不仔細斟酌。
抹殺所有兇靈當然簡單,但她深知,身負罪業(yè)者并非都十惡不赦。
比如眼前這只剝皮厲鬼,透過他那雙凸出的、麻木的眼睛,她看到,他生前為給被凌辱至死的女兒報仇,屠了仇家滿門。
此刻,他已經(jīng)失了神智,拖著那瘦骨伶仃的殘魂,將鎖鏈狠狠地甩向秦悠悠。
“吵啊。”
秦悠悠微微側頭避過他這一擊,像在抱怨鄰居裝修。
她抬起一只白皙的手掌,對著前方的虛空,輕輕往下一按。
時間,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以她的掌心為原點,前方的空間扭曲了。
一個立體的、狂亂喧鬧的世界,像突然被一只無形巨手按在了一個二維的平面上,化作了一幅群魔亂舞的油畫。
百萬兇魂洶涌的猙獰姿態(tài)、揚起的鐵鏈、流淌的膿血、扭曲的面孔……
包括它們攜帶的怨念、能量、吼叫……
所有的一切。
就在那一按之下,被拓印在了一張巨大的、無形的、無限延伸的透明畫卷之上。
它們依舊保持著沖鋒撕咬的姿態(tài),表情定格在暴戾的瞬間,聲音戛然而止。
但它們失去了厚度,失去了立體感,失去了所有動態(tài)的屬性。
從令人膽寒的兇魂洪流,變成了一幅栩栩如生卻又無比詭異的,群魔亂舞的畫卷。
畫卷就平鋪在秦悠悠前方,懸浮于殘破的大地之上,覆蓋了整個視野。
無聲無息,毛骨悚然的寂靜
秦悠悠轉頭,看向呆若木雞的秦霽玉,莞爾:“感謝哥哥提供的靈感。”
若不是看到秦霽玉將那三萬魂軍困在虛空,她還真想不出這么好的法子。
十八層煉獄已毀,這些兇魂,哪怕被凈化,也沒了歸宿,唯有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空間,將他們封印其中,才是當務之急。
秦霽玉:“……”
你真是會舉一反三啊。
整個衡業(yè)殿廢墟,死一樣的寂靜。
風停了。
燃孽秦王手中的火焰凝固了。
滌塵秦王的拂塵忘了揮下。
守魂秦王的寶塔僵在半空。
……
所有秦王、魂軍、普通魂民……
包括正準備欣賞秦悠悠如何應對的秦菡月、司緣……
全都像被施了定身術。
臉上之前的表情不論是是驚駭、絕望、還是恐懼,都變成了懵逼!
雷嬌兒捧著自己肉乎乎的臉蛋,扶住要往下掉的下巴。
秦霽玉看著這無限蜿蜒的巨大畫卷,他對妹妹的恐怖力量,第一次有了直觀的認識。
這……這是戰(zhàn)斗嗎?這是破局嗎?
這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在場所有人的認知范疇!
秦悠悠滿意地看著眼前這幅“杰作”。
饒有興致地歪頭,鑒賞藝術品般掃視著“壁畫”中無數(shù)猙獰定格的兇魂面孔。
然后,虛空一抓!
“嘩啦……”
布帛卷起的聲音響起。
凝固百萬兇魂而成的巨大無形畫卷,被瞬間收攏。
無數(shù)定格在奔跑、撕咬、咆哮狀態(tài)的兇魂形象,連同它們被禁錮的靈魂本質,被強行卷曲、收束、縮小。
最后,化作一道流動著暗紅色光紋的卷軸虛影,嗖地一下,沒入了秦悠悠的袖袍之中。
她收起這卷軸,像隨手收起了一件尋常的小玩意兒。
百萬煉獄兇魂,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只有空間中殘留的一絲漣漪波動,證明剛才的景象并非幻覺。
秦悠悠拂了拂自己的袖口,目光掃過石化的眾人,眼里透露出一絲無聊。
“又不是過年,搞這么熱鬧干什么。”
“太吵了,擾民了知道嗎?”
然后,她看向已經(jīng)快要魂體渙散的司緣,語氣平靜。
“既然你說不想在這冥城里待著,偏又不肯去轉世輪回,那我就好事做到底,賜你消亡吧。”
話音一落,司緣的瞳孔直抖、
秦悠悠的手都不曾抬起,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她的魂體便散做星星點點的光芒,無法控制地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不、不可能,這怎么可能!”秦菡月驚恐的叫聲在一旁響起。
她知道身為冥主的秦悠悠可能會很強,可卻沒想到,竟然這么強。
創(chuàng)造一幅生命卷軸,只手封印百萬亡魂,這哪里只是冥主的力量?分明是傳說中創(chuàng)世和造物主才擁有的力量!
“秦悠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難道你是造物,不!絕不可能!”
“呵呵,就算你是造物又如何,我恨你,天下還有無數(shù)人恨你!哪怕是死,哪怕輪回,也永生永世地恨你!”
“差點把你忘了。”秦悠悠被聲音提醒,轉過身來。
秦霽玉緩緩捏緊了拳頭。
當初殺秦菡月時,她臨死前就瘋瘋癲癲,沒想到,在冥界重來一回,她依舊還是這么瘋癲。
他不介意,再殺她一回。
秦悠悠目光凝在秦菡月身上,輕飄飄地問:
“真這么恨我?”
輕飄飄的一句,讓秦菡月一個激靈,尖叫怒罵戛然而止,眼里浮現(xiàn)出驚恐。
她曾在煉獄中遭受過石磨酷刑,那種痛苦,曾讓她暫忘了仇恨,恢復了理智。
可她不想再重來一回。
如果要死,寧可死得干脆,死得痛快。
她死死咬著牙,忽然轉頭,奔向旁邊一位魂軍的長槍。
“噗嗤”,長槍刺入魂魄,她轉頭,看向秦悠悠,臉上露出最后一絲得逞的笑。
沒有徹底死在她的手上,沒有被她凌虐、侮辱……
自己,終歸是贏了一局。
秦悠悠看著她,輕輕嘆息了一聲。
“何必呢。”
“你倒也對,這么恨,活著也難受,不如解脫。”
她打了個響指:“但你可以死得有價值一點。”
“比如,慶祝和平。”
什么意思?
魂魄緩慢彌散的秦菡月,只覺胸口一痛,整個魂體如放了氣的氣球,“嗖”地一聲脫離長槍,迅速飆升到了高空,然后……
“轟”!
炸成了一朵璀璨絢麗的煙花。
“真漂亮啊。”秦悠悠攏著手,由衷欣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