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懸于他腕間的幽暗血液,仿佛一枚濃縮的宇宙碎片,散發著令人心悸的誘惑。沈清辭的每一個理性細胞都在尖嘯著拒絕,但鎖骨下那躁動不安的印記,卻像沙漠旅人渴求甘泉般,傳遞出貪婪的悸動。疼痛與一種陌生的渴望交織,撕扯著她的意志。
顧云深耐心地等待著,眼神專注,仿佛世間唯有她唇齒間的抉擇。
終端的震動再次突兀響起,比之前更加急促,帶著不接聽絕不罷休的意味。冰冷的現實如同冰水,瞬間澆醒了沈清辭幾乎被本能掌控的神經。
她猛地偏開頭,避開了那近在咫尺的混沌之血。
“不需要。”她的聲音因方才的掙扎而微啞,卻帶著重新凝聚起來的冷硬。
顧云深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失望,但很快被更濃的興趣取代。他手腕上的裂口瞬間愈合,仿佛從未出現。他站起身,陰影將她籠罩。
“嘴硬。”他評價道,語氣聽不出喜怒。
終端仍在執著地震動。沈清辭抬起手,這一次,顧云深沒有阻止。他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仿佛在等待一場好戲。
通訊接通,虛擬屏幕上投射出陳景行那張嚴肅到刻板的臉。他的目光銳利如鷹,先是掃過沈清辭,然后落在她身后姿態閑適的顧云深身上,眉頭立刻鎖緊。
“沈管理員,”陳景行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帶著壓抑的怒火,“我需要一個解釋!關于戰術小隊匯報的,目標物的危險升級,以及你……疑似失控的監管行為!”
沈清辭尚未開口,顧云深卻上前一步,手臂極其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將她半攬在懷中,下巴幾乎抵著她的發頂,對著屏幕懶洋洋地笑了笑。
“解釋就是,”他代她回答,語氣輕佻,“你們派來的人太吵,我幫你們清理了一下。不客氣。”
陳景行的臉色瞬間鐵青。“沈清辭!這就是你的監管成果?!讓目標物肆意妄為,甚至干涉秩序會內部通訊!”
沈清辭能感受到肩頭那只手臂傳來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溫度。她能聞到顧云深身上清冽的氣息,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混沌本源的壓迫感。她試圖掙開,那手臂卻收得更緊。
“陳理事,”她維持著聲音的平穩,“現場情況復雜,Apollyon-001的情緒穩定性需要更審慎的評估方式,強行壓制可能引發不可控后果。我認為之前的處理,避免了最壞情況的發生。”
“避免?”陳景行冷笑,“我看是縱容!理事會決定,立即成立特別調查組,由我親自帶隊,前往你的安全屋對目標進行二次評估,并對你的監管資格進行審查!”
這話如同最后通牒。
顧云深搭在沈清辭肩頭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股冰冷而暴戾的氣息,以他為中心開始無聲地彌漫,客廳內剛剛穩定下來的光線再次開始明滅不定。
沈清辭立刻感知到他情緒的變化。調查組一旦介入,沖突將徹底升級,局面會完全失控。
“我反對。”她立刻說道,語氣斬釘截鐵,“安全屋目前處于高危平衡狀態,任何外部力量的強行介入都會打破平衡。我以S級管理員權限,申請暫緩調查組行動,由我繼續執行監管任務,并提交詳細事件報告。”
陳景行眼神銳利地盯著她,又看看她身后那個仿佛宣示主權般攬著她的少年,沉默了幾秒,那沉默帶著巨大的壓力。
“二十四小時。”他終于開口,聲音冰冷,“沈清辭,你只有二十四小時。交出讓我和理事會滿意的報告,并證明你對該目標的絕對控制力。否則,后果你知道。”
通訊戛然而斷。
虛擬屏幕消失,客廳里只剩下兩人和一片狼藉。
顧云深松開了攬著沈清辭的手臂,轉而繞到她面前。他低頭看著她,臉上沒了之前的懶散,眼神深不見底。
“絕對控制力?”他玩味地重復著這個詞,指尖抬起,輕輕拂過她因剛才緊張對峙而微微泛紅的臉頰,“他想讓你……怎么控制我?”
他的觸碰帶著電,與鎖骨下的印記隱隱呼應。
沈清辭偏頭避開他的觸碰。“這不是玩笑,顧云深。二十四小時后,如果無法給出合理解釋,秩序會將不惜一切代價收容你,甚至……銷毀。”
“銷毀?”顧云深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可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來。他忽然伸手,捧住她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
“那你呢?”他望進她眼底,不容她有任何閃躲,“你會允許他們……‘銷毀’我嗎?”
這個問題像一顆石子,投入沈清辭始終平靜無波的心湖。她的數據處理中心第一次出現了短暫的宕機。職責與某種陌生的情緒產生了沖突。
她沒有回答。
顧云深卻從她的沉默中讀到了什么。他眼底的冰冷消融,重新漾起那種勢在必得的、帶著點邪氣的笑意。
他俯身,額頭再次抵住她的額頭,鼻尖相觸,呼吸交融。
“你看,”他低聲說,如同惡魔的低語,“你的秩序,已經開始為我猶豫了。”
他的拇指,溫柔卻固執地摩挲著她臉頰細膩的皮膚,混沌的能量絲絲滲入,不再帶來痛楚,反而像是一種無聲的標記和安撫。
“它在為我染上顏色,沈清辭。”他的聲音帶著某種奇異的滿足,“很快,你就會發現,黑白分明的世界,遠不如我帶給你的……色彩斑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