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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歌姬到皇后 第二集 ? 蜀女金陵劫

作者:唐世輝 分類:其他 更新時間:2025-11-26 12:18:04 來源:香書小說

場數:約28 場

時長:45 分鐘

類型:歷史傳奇

本集簡介:

咸熙二年孟夏,蜀地成都府華陽鎮,十三歲的劉娥與銀匠丈夫龔銀生困守在風雨飄搖的破屋中,生計無著。成婚半年,貧寒已磨去最初的溫情,只剩現實的窘迫。龔銀生因手藝遭人排擠,劉娥為貼補家用在街頭賣唱,卻仍難以為繼。面對 “坐吃山空” 的絕境,龔銀生提出離開蜀地、遠赴金陵的冒險計劃。二人變賣所有家當,在錦江碼頭懇請貨船船主刀疤臉王頭領允其搭船。江途艱險,瞿塘峽的驚濤駭浪奪走船工性命,船工李三又對劉娥心懷不軌,龔銀生拼死護妻,劉娥亦以剛烈自守。歷經生死考驗,船抵金陵,初入繁華卻遭白眼,最終在長蘆鎮的市集,劉娥一曲蜀調驚艷眾人,卻也意外引來了當地惡霸張老虎的覬覦,為二人的命運埋下更兇險的伏筆。

主要人物:

1.劉娥:13 歲,容貌清麗,荊釵布裙難掩風華。嗓音清越,性格外柔內剛,看似順從卻有主見,危難中鎮定異常,對世事有超乎年齡的洞察。

2.龔銀生:18 歲,瘦高,手指修長粗糙,面容普通但眼神活絡,透著精明。實誠中帶投機,疼愛劉娥卻也急于改變命運,深諳人情世故,應變能力強。

3.刀疤臉王頭領:約 35 歲,貨船船主,臉上有從眉骨至下巴的刀疤,看似兇悍實則有江湖道義,處事果決,看重 “有用之人”。

4.李三:約 30 歲,貨船船工,滿臉橫肉,嗜酒好色,心懷不軌,后投靠長蘆鎮惡霸張老虎。

5.張老虎:約 40 歲,長蘆鎮惡霸,身材魁梧,滿臉橫肉,仗著縣衙有人橫行鄉里,覬覦劉娥的美貌與歌聲。

6.周掌柜:約 40 歲,長蘆鎮 “聚賢樓” 掌柜,精明圓滑,試圖招攬劉娥,對張老虎敢怒不敢言。

7.王老媽子:約 50 歲,張老虎府中老媽子,心地善良,看不慣張老虎惡行,暗中幫助劉娥與龔銀生。

主要場景:

1.劉娥與龔銀生在華陽鎮的破屋

2.華陽鎮街道、茶寮

3.錦江碼頭

4.刀疤臉的貨船(甲板、船艙、船頭)

5.瞿塘峽江面

6.金陵碼頭及街道

7.長蘆鎮市集、聚賢樓、客棧、張老虎府邸

第一場

外景。成都府華陽鎮街道 - 夜

咸熙二年孟夏的夜雨,像是要把整個蜀地泡透。

成都府華陽鎮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沖刷得油亮,倒映著沿街吊腳樓的木窗欞與昏黃燈籠的光暈。雨絲細密,織成一張無邊無際的網,將鎮子籠罩在潮濕的昏暗里。

街邊的屋檐下,幾只流浪狗蜷縮成一團,偶爾發出一聲被凍醒的嗚咽。鎮口的老槐樹在風中搖晃,枝葉上的雨水 “簌簌” 落下,砸在樹下一個早已熄滅的火堆旁 —— 那里是劉娥昨夜賣唱的地方,只剩下幾根燒焦的木炭和一枚被踩扁的銅錢。

第二場

內景。劉娥與龔銀生的破屋 - 夜

破屋低矮,屋頂的茅草稀疏,幾處漏下的雨水在泥地上積成小水洼。屋內陳設簡陋到寒酸:一張用了多年的破木床,鋪著打了數層補丁的破棉絮;一個快散架的木箱,是劉娥的嫁妝;墻角堆著些干柴,蛛網在梁上隨風晃動。

劉娥蜷縮在破棉絮里,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內衣,外面罩著件打了補丁的夾襖。她尚未完全褪去稚氣的臉龐在昏黃油燈的映照下,泛著一種近乎透明的玉色,眼尾微微上挑,帶著蜀女特有的嬌媚。但眼下的青黑卻像兩抹洗不掉的墨痕,泄露了她徹夜未眠的疲憊 —— 昨夜她在鎮口唱到月上中天,換來的幾枚銅錢,今早只夠買一把糙米。

她側耳聽著窗外的雨聲,檐角的水滴 “嘀嗒、嘀嗒”,節奏均勻得像是在倒數著什么。這聲音從她嫁過來的那天起,就沒斷過,只是那時她覺得這聲音像樂曲,如今卻像重錘,敲在她剛及笄不久的心上。

“吱呀 ——”

柴門被推開,一股寒氣裹挾著雨水涌了進來。龔銀生鉆進門,他肩上扛著的鐵皮工具箱已經空了,邊角在門檻上磕出 “當” 的一聲輕響,驚得屋角的蜘蛛慌忙縮進蛛網深處。

他脫下濕透的短褂,露出瘦得見骨的肩膀,脊背上的骨頭像一串凸起的算盤珠。他將短褂往墻上一掛,水珠順著布料往下淌,在地面暈開一小片深色。

劉娥坐起身,發間還纏著根褪色的紅頭繩,那是她成婚時唯一的裝飾。她看著龔銀生,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今日又沒生意?”

龔銀生把工具箱往墻根一扔,箱子與土墻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他蹲在灶臺前,扒拉著最后一把干柴,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的厚繭 —— 那是常年打銀留下的印記,此刻卻像是在控訴著主人的無用。

“城西張大戶家公子定了套銀鎖,說是下月要過周歲。” 他的聲音悶悶的,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喉嚨,“可他婆娘嫌我開的價太高,轉身去了北街王銀匠那里。”

他頓了頓,猛地一拳砸在灶臺上,鍋里的水痕被震得微微晃動:“那王老三的手藝哪比得上我?不過是仗著有個遠房表哥在縣衙當差!這世道,不是看手藝,是看門路!”

劉娥沒接話,默默起身,將自己那件打了補丁的夾襖披在龔銀生肩上。蜀地的春夜仍有涼意,她的指尖觸到他肩胛骨時,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骨頭硌得慌 —— 成婚半年,這個比她大五歲的男人瘦了整整一圈,原先還算合身的短褂,如今晃蕩得像面旗子。

“我明日去鎮東頭的茶寮試試。” 劉娥輕聲道,語氣里帶著一絲試探。她的目光落在墻角那只缺了口的陶罐上,里面只剩下不到十枚銅錢,“聽說那里新近來了批湖廣客商,許是愛聽些新鮮調子。”

龔銀生猛地抬頭,油燈的火苗在他瞳孔里劇烈跳動。“不行!”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迅速壓低,“那伙客商看著就不是善茬,前日還聽說有人在茶寮后巷被搶了錢袋。你一個女兒家……”

“可我們總不能坐吃山空。” 劉娥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陰影。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米缸見底了,鹽罐也空了。再過幾日,怕是連這柴房都要被房東收回去了。”

這話像一根針,精準地扎在龔銀生最痛的地方。他喉頭滾動了幾下,猛地站起身,在這不足丈許的小屋里來回踱步。木樓板被他踩得 “咯吱、咯吱” 作響,仿佛隨時會散架。

劉娥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陣酸楚。她想起三個月前,龔銀生用攢了半年的碎銀給她買的那支木簪,簪頭刻著朵小小的芙蓉花 —— 那是蜀地最常見的花。那時他坐在她床邊,笨拙地給她簪上,說:“娥兒,等我手藝傳開了,就給你打支純銀的,不,要嵌寶石的,紅的、綠的,都給你嵌上。”

可現實是,別說寶石,就連糊口都成了難題。她下意識地摸了摸發髻里那支木簪,簪頭的花紋早已被磨平,變得光滑溫潤,像她此刻的心境 —— 磨去了最初的憧憬,只剩沉甸甸的現實。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天邊漏出半輪殘月,清冷的光透過窗欞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龔銀生的影子被拉得又細又長,映在斑駁的泥墻上,活像條困在淺灘的魚,掙扎著卻找不到出路。

“娥兒。”

龔銀生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劉娥。他的眼睛在暗處亮得驚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們走,離開蜀地。”

劉娥猛地抬頭,眸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化為深深的疑惑:“走?去哪里?”

“向東去,順著長江往下走。” 龔銀生走到窗邊,推開那條裂了縫的木窗。夜風帶著江水的潮氣涌進來,吹得油燈的火苗一陣晃動。“我打銀時聽南來的客商說,江南富庶,金陵城更是天子腳下(注:此時金陵非都城,但為江南重鎮,民間常有此說),那里的人愛聽小曲,也舍得花錢。你這嗓子,在這窮鄉僻壤是埋沒了。”

他的手指在窗臺上輕輕敲擊著,節奏越來越快,像是在計算著前路的利弊。“樹挪死,人挪活。咱在這兒守著這破攤子,遲早是餓死的命。不如去闖闖,就算討飯,江南的米也比蜀地的白些。”

劉娥望著他被月光照亮的側臉,那張平日里總帶著倦容的臉上,此刻竟泛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彩。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是在說胡話,他是真的被逼到了絕境。

她沉默了許久,久到龔銀生的眼神開始變得不安,才緩緩開口:“你想好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像是在確認一件早已注定的事。

龔銀生幾步跨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粗糙卻溫暖,指尖還殘留著銀屑的涼意。“想好了。明日我就把這工具箱當了,換些盤纏。我們坐船去,順江而下,省些力氣。” 他頓了頓,湊近她耳邊,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近乎虔誠的期待,“我總覺得,你不該一輩子困在這華陽鎮。你的嗓子,該讓更多人聽見。”

那一晚,兩人都沒合眼。

他們借著油燈的微光,清點著家里的家當。龔銀生的一套銀匠工具 —— 那是他吃飯的本事;劉娥的幾件舊衣裳,還有那件她最珍愛的、雖然打了補丁卻洗得干凈的夾襖;墻角那只缺了口的陶罐里,裝著的二十七枚銅錢。

這點東西,用塊粗布一包就收掇干凈了,倒像是他們本就不屬于這里,隨時可以拔腳就走。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劉娥忽然開口,聲音帶著徹夜未眠的沙啞:“我想去看看錦江。”

龔銀生愣了愣,隨即點頭,眼底閃過一絲溫柔:“好,我們去看看錦江。”

第三場

外景。錦江碼頭 - 晨

錦江碼頭的晨霧還沒散,像一層薄紗籠罩在江面上。遠處的船帆若隱若現,像是漂浮在半空的剪影。

劉娥站在碼頭的石階上,身上穿著那件打了補丁的夾襖。她望著渾濁的江水滾滾東流,水面上泛著細碎的波光,像是撒了一把碎銀。岸邊停著數十艘烏篷船,船工們扛著貨物穿梭其間,號子聲此起彼伏,混著魚腥味和水汽撲面而來,形成一種鮮活而粗糲的氣息。

幾個挑著擔子的婦人蹲在石階上叫賣,竹籃里的柑橘沾著露水,黃澄澄的煞是好看。一個婦人見劉娥看得入神,笑著吆喝:“妹子,買點柑橘吧?甜得很,帶著路上吃!”

劉娥搖了搖頭,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她身上的錢,連買一個柑橘都舍不得。

龔銀生從售票的棚子那邊走過來,眉頭擰成個疙瘩,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心口。“這船票貴得離譜。” 他走到劉娥身邊,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那船家說,到南京至少要走一個月,每人要三百文,還不包吃食。”

劉娥低頭算了算,他們把工具箱當了二百文,加上家里的積蓄,總共才四百二十七文。這點錢,連一張船票都不夠。

“要不,我們走陸路?” 她輕聲提議,話音剛落就自己否定了,“陸路更貴,還要翻山越嶺,怕是更難。”

龔銀生沒說話,只是望著江面上那艘最大的畫舫出神。那船雕梁畫棟,船頭站著個穿錦袍的公子,正悠閑地搖著折扇。陽光穿透薄霧灑在船帆上,金線繡成的牡丹在風里招搖,與他們身上的補丁形成刺目的對比。

那公子似乎察覺到他們的目光,輕蔑地瞥了一眼,隨即轉過頭去,與身邊的侍女說笑起來。

龔銀生的拳頭在身側悄悄握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做了什么重大決定,拉著劉娥往碼頭西側跑:“跟我來!”

那里停著艘破舊的貨船,船身斑駁,漆皮大塊大塊地剝落,露出里面深色的木頭。甲板上堆著些麻袋,鼓鼓囊囊的,看樣子是運蜀錦去江南的。一個壯漢正站在船頭解纜繩,他臉上有道從眉骨延伸到下巴的刀疤,在晨光下顯得有些猙獰。

“王大哥!” 龔銀生朝著那壯漢喊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刀疤臉回過頭,看到龔銀生,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黃牙,笑容里卻沒有想象中的兇狠。“是小龔啊。” 他的聲音洪亮,像洪鐘,“今日不打銀,來碼頭散心?”

“王大哥,我想跟您的船走一趟,去南京。” 龔銀生直截了當地說,目光緊緊盯著刀疤臉,生怕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我不要工錢,只要給口飯吃就行。我會打銀,船上要是有什么鐵器壞了,我也能修。我婆娘…… 她會唱歌,要是船上的弟兄們悶了,她也能唱兩段解悶。”

刀疤臉的目光落在劉娥身上,上下打量著她。當看到她那雙清澈的眸子時,眼神閃了閃,像是在權衡著什么。他沉默了片刻,江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那道猙獰的刀疤。

“行!” 他忽然一拍大腿,聲音干脆利落,“看在你上次幫我修好那把斷了的鐵錨的份上,我帶你倆一程。不過丑話說在前頭,這船是運貨的,沒多余的艙位,你們只能睡甲板。”

龔銀生喜出望外,拉著劉娥就要磕頭,被刀疤臉一把攔住。“罷了罷了,出門在外都不容易。” 他擺了擺手,指了指甲板的角落,“趕緊上來吧,再過半個時辰就要開船了。”

劉娥跟著龔銀生踏上搖晃的甲板,腳下的木板發出 “嘎吱” 的**,像是不堪重負。幾個光著膀子的船工好奇地打量著她,眼神里有驚艷,也有幾分不懷好意。龔銀生不動聲色地將劉娥護在身后,從包袱里掏出那僅有的二十七枚銅錢,塞給刀疤臉:“王大哥,這點錢您拿著買壺酒,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刀疤臉掂了掂銅錢,塞進腰間的錢袋,發出 “叮鈴” 的輕響。他咧嘴一笑:“你這小子,倒是會來事。”

船緩緩駛離碼頭時,劉娥回頭望了一眼。華陽鎮的輪廓漸漸模糊,那間他們住了半年的柴房早已看不見了。錦江的水在船尾翻出白色的浪花,像是在催促著他們奔向未知的遠方。

“在想什么?” 龔銀生遞過來一塊干硬的麥餅,餅上還帶著些許霉點。

劉娥接過麥餅,卻沒吃,只是望著江水出神:“我在想,等我們到了南京,能有個什么樣的日子。”

“總會好的。” 龔銀生咬了一大口麥餅,含糊不清地說,“我打銀,你唱歌,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 他頓了頓,忽然壓低聲音,眼神里帶著一絲愧疚,“娥兒,等我將來發達了,一定給你買座大房子,讓你再也不用拋頭露面唱歌。”

劉娥笑了,眼角彎成了月牙,像是盛滿了星光。“我不怕拋頭露面,” 她說,聲音輕得像羽毛,卻帶著一種堅定的力量,“我就怕…… 唱的歌沒人聽。”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投進龔銀生心里,漾起圈圈漣漪。他忽然覺得,自己帶妻子離開蜀地,或許不只是為了生計,更是為了讓這把好嗓子,能真正唱出些名堂來 —— 那是一種被現實掩蓋的、對 “價值” 的渴望。

第四場

外景。長江江面 - 日

船行漸遠,兩岸的風光漸漸變得開闊。蜀地的山巒被拋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平緩的丘陵和成片的稻田。江水也變得溫順起來,微波蕩漾,像是一匹鋪開的綠綢。

劉娥坐在甲板的角落,靠著一個麻袋。龔銀生在一旁幫著船工們整理繩索,他雖然瘦弱,但動作麻利,很快就贏得了船工們的些許好感。

一個看起來年長些的船工湊過來,遞給龔銀生一碗水:“小伙子,看著面生,第一次出遠門?”

龔銀生接過水,喝了一口,抹了抹嘴:“是啊,想出去闖闖。”

“闖?” 老船工笑了,臉上的皺紋擠成一團,“江南是好,可也不是那么好闖的。那里的人精著呢,不像我們蜀地人實誠。”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劉娥,壓低聲音,“你婆娘長得俊,嗓子又好,到了江南可得看好了,別被人惦記上。”

龔銀生心里一緊,點了點頭:“多謝老哥提醒。”

劉娥似乎察覺到他們的談話,抬起頭,朝著龔銀生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清澈而平靜。龔銀生朝她笑了笑,比了個安心的手勢。

日頭漸漸升高,江面上的風也變得暖和起來。刀疤臉坐在船頭,瞇著眼睛曬太陽,手里把玩著一個酒葫蘆。劉娥看著他臉上的刀疤,心里有些好奇,卻不敢問。

“王大哥,您這疤……” 一個年輕船工不知深淺地開口,話沒說完就被老船工瞪了一眼,悻悻地閉了嘴。

刀疤臉卻不在意,摸了摸臉上的疤,像是在撫摸一件珍貴的物件。“這是在瞿塘峽跟水匪干架時留下的。” 他語氣平淡,像是在說別人的事,“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嘍啰,為了搶一批貨,跟他們殺了整整一夜。最后貨保住了,我也差點丟了小命。”

他喝了口酒,眼神變得悠遠:“這江水,看著溫順,發起狠來能吞了整條船。你們啊,到了瞿塘峽,都給我警醒著點。”

劉娥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地抓緊了衣角。她從小在蜀地長大,見過錦江的平緩,卻從未想過,這江水也能如此兇險。

第五場

外景。長江 - 瞿塘峽 - 日

船行至第三日,進入瞿塘峽。

兩岸的山像被巨斧劈開一般,直插云霄,崖壁上怪石嶙峋,有的像猛獸,有的像鬼怪,在陰沉的天色下顯得格外猙獰。江面驟然變窄,水流也湍急起來,江水撞擊著礁石,發出 “轟隆隆” 的巨響,像是千軍萬馬在奔騰。

船在浪濤中劇烈搖晃,像是一片隨時會被吞沒的葉子。劉娥緊緊抓著甲板上的木樁,臉色蒼白如紙。浪花拍打著船舷,濺了她一身冷水,凍得她瑟瑟發抖,牙齒都在打顫。

“都抓緊了!” 刀疤臉站在船頭,聲嘶力竭地喊著,聲音被江風撕得粉碎,“前面就是滟滪堆,小心暗礁!”

龔銀生將劉娥摟在懷里,用自己的身體擋住迎面而來的浪花。他的心跳得飛快,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卻努力讓聲音保持鎮定:“別怕,有我在。”

劉娥把臉埋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但船身的劇烈晃動和耳邊的轟鳴,還是讓她恐懼不已。

就在這時,船身猛地一震,像是撞上了什么東西。“哐當” 一聲巨響,甲板上的一個木桶被甩了出去,“噗通” 一聲掉進江里,瞬間就被浪濤卷得沒了蹤影。

一個年輕船工沒抓穩,驚呼著掉進了江里。他在水里掙扎了幾下,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卻只抓到一把江水,很快就被浪濤卷得沒了蹤影,連一聲呼救都沒來得及發出。

“救人!快救人!” 刀疤臉大喊著,可江水太急,漩渦一個接一個,根本沒人敢下去。

劉娥看著那消失在浪花中的身影,嚇得渾身發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生命在大自然面前竟是如此脆弱,像螻蟻一樣,隨時可能被碾碎。

龔銀生緊緊抱著她,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聲音也在發抖,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別怕,我們會沒事的。你看,王大哥他們都很有經驗,我們一定能闖過去。”

船在瞿塘峽里顛簸了整整一天,像一片狂風暴雨中的葉子。船工們一個個臉色煞白,卻不敢有絲毫松懈,緊緊抓著船舵和繩索,額頭上的汗珠混著江水往下淌。

劉娥吐了好幾次,膽汁都快吐出來了,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龔銀生一直守在她身邊,給她擦臉,喂她喝水,自己卻滴水未進。

傍晚時分,船終于駛出峽口。當看到寬闊的江面時,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癱坐在甲板上,像是脫了一層皮。刀疤臉讓伙夫煮了鍋熱粥,每人分了一碗。米粥很稀,里面只有幾粒米,卻沒人抱怨。

劉娥捧著熱乎乎的粥碗,手還在抖,卻強迫自己喝了下去。她知道,只有保持體力,才能應對接下來的未知。

夜里,劉娥躺在甲板上,聽著江水拍打著船舷的聲音,像一首低沉的催眠曲。龔銀生守在她身邊,手里握著根磨尖的鐵條 —— 那是他從工具箱里偷偷藏起來的,說是防身用。

“龔大哥,你說我們能活著到南京嗎?” 劉娥輕聲問,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龔銀生沉默了片刻,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星星。夜空格外清澈,星星像是撒在墨色綢緞上的碎鉆,明亮而遙遠。“你看,那顆最亮的星星,” 他指著一顆星星說,“不管烏云怎么遮,它都在那里。我們就像那顆星星,只要心里有光,就一定能走到想去的地方。”

劉娥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果然有一顆星星在墨藍色的天空中閃爍,像是在指引著方向。她忽然覺得,心里踏實了許多。或許,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只要心里有光,就不怕路遠。

第六場

外景。貨船甲板 - 日

船過三峽后,江面漸漸寬闊起來。兩岸的風光也變了,不再是陡峭的懸崖,而是連綿的稻田和錯落有致的村莊。陽光透過云層灑下來,給田野鍍上了一層金色,偶爾能看到幾個農夫在田里勞作,像是一幅流動的畫。

每日清晨,劉娥都會跟著船工們一起起來,幫著伙夫燒火做飯,或是幫著縫補破了的帆。她手腳麻利,又不多言多語,很快就贏得了大家的好感。只是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依然時不時地落在她身上,像針一樣扎人。

這日午后,船停靠在一個小鎮補給。刀疤臉帶著幾個船工上岸買東西,留下龔銀生和另外兩個船工守船。劉娥坐在甲板上縫補帆,陽光照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忽然,她覺得有人在背后盯著她,那目光黏糊糊的,讓她很不舒服。她回頭一看,是那個叫李三的船工。此人三十多歲,一臉橫肉,眼睛總是半瞇著,像是沒睡醒,此刻卻直勾勾地盯著她,嘴角掛著一絲不懷好意的笑。

“劉妹子,縫得真仔細。” 李三走過來,故意挨著劉娥坐下,一股濃烈的汗臭味混合著酒氣撲面而來。

劉娥往旁邊挪了挪,沒說話,手里的針線卻加快了速度。

“妹子,你這嗓子這么好,給哥唱段小曲唄?” 李三又湊了過來,聲音里帶著一絲輕佻,“唱得好,哥給你買糖吃。”

“我丈夫快回來了。” 劉娥避開他的手,冷冷地說,聲音里帶著警告。

“他回來又怎樣?” 李三嘿嘿一笑,露出黃黑的牙齒,“在這船上,還是王大哥說了算。你要是把哥伺候好了,哥跟王大哥說句好話,保你倆在船上不受委屈。”

說著,他的手就伸了過來,想去摸劉娥的臉。劉娥猛地站起身,手里的縫衣針毫不猶豫地刺向李三的手背。

“啊!” 李三痛得大叫一聲,手背被刺出個血洞,鮮血瞬間涌了出來。

就在這時,龔銀生回來了。他看到眼前的情景,瞬間明白了什么,像一頭發怒的獅子沖過來,一把將劉娥護在身后,瞪著李三:“你想干什么?”

李三捂著流血的手背,惡狠狠地說:“這小娘們不識抬舉,我不過是想讓她唱段小曲,她就敢用針扎我!”

“我妻子不是誰想讓唱就唱的!” 龔銀生怒視著李三,手里緊緊攥著那根磨尖的鐵條,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你要是再敢動她一下,我這鐵條可不認人!”

李三看著龔銀生眼里的怒火,那怒火像是能把人燒成灰燼。他又看了看龔銀生手里的鐵條,那鐵條閃著寒光,鋒利得能割開皮肉。他終究沒敢再上前,只是撂下一句狠話:“你給我等著!” 然后悻悻地走了。

龔銀生直到李三走遠了,才轉過身來,緊張地打量著劉娥:“你沒事吧?他沒傷到你吧?”

劉娥搖搖頭,眼眶卻紅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沒事,就是覺得委屈。”

龔銀生心疼地將她摟在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像是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貓:“是我不好,沒保護好你。你放心,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第七場

外景。貨船甲板 - 黃昏

刀疤臉帶著人回來了,手里提著幾個油紙包,里面是買的肉和酒。李三趕緊跑過去,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把自己說成了受害者,一邊說還一邊展示手背上的傷口,像是在炫耀什么戰功。

刀疤臉聽完,皺了皺眉頭,走到龔銀生面前:“小龔,李三說的是真的?” 他的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

龔銀生剛想辯解,劉娥卻搶先開口:“王大哥,是他先動手動腳的,我丈夫只是護著我。不信你看,他手背上的傷是我扎的,可那是因為他想占我便宜。” 她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眼神清澈而堅定,沒有絲毫閃躲。

刀疤臉看了看李三,又看了看劉娥,忽然笑了,那笑容讓他臉上的刀疤顯得不那么猙獰了。“李三,你這德性我還不知道?” 他語氣帶著一絲嘲諷,“讓你平日里少喝點酒,你偏不聽,現在竟敢欺負到我船上的人頭上了?”

李三沒想到刀疤臉會向著劉娥,頓時傻眼了,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閉嘴!” 刀疤臉厲聲喝道,聲音像驚雷一樣炸響,“罰你三天不準喝酒,再去把甲板打掃干凈!要是再敢惹事,就給我滾下船去!”

李三不敢再說話,悻悻地去打掃甲板了,背影顯得格外狼狽。

刀疤臉轉向龔銀生和劉娥,臉色緩和了些:“小龔,你婆娘是個烈性子,我喜歡。放心,在我這船上,只要你安分守己,沒人敢欺負你們。”

“多謝王大哥。” 龔銀生感激地說,心里懸著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刀疤臉擺了擺手,又看了劉娥一眼,眼神里多了幾分欣賞:“小姑娘,有骨氣。不過這江湖險惡,有時候光有骨氣是不夠的,還得學會保護自己。”

劉娥點了點頭,把刀疤臉的話記在了心里。她知道,這只是旅途的開始,往后還會遇到更多的困難和危險,光有骨氣是不夠的,還得有智慧和勇氣。

那天晚上,劉娥躺在甲板上,望著天上的星星,久久沒有睡著。龔銀生的呼吸均勻而沉穩,顯然是累壞了。她看著他疲憊的臉,心里泛起一陣暖意。這個男人雖然窮,雖然沒能給她富足的生活,卻在用自己的方式拼盡全力保護她。

“在想什么?” 龔銀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劉娥轉過身,看著他的眼睛,那里面映著星星的光。“我在想,王大哥為什么會幫我們。”

“大概是覺得李三確實不對吧。” 龔銀生打了個哈欠,顯然沒多想。

劉娥卻搖了搖頭:“我覺得不止如此。你看他船上的那些人,個個都不是善茬,可他卻能管住他們,說明他很有威信。他幫我們,或許不是因為同情,而是覺得我們還有用。” 她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超越年齡的冷靜,“我會唱歌,你會打銀,這就是我們能在這船上立足的資本。”

龔銀生愣了愣,沒想到劉娥會想得這么深。他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不管他是為了什么,只要能幫我們到江南就行。” 他握緊劉娥的手,“等我們到了江南,我一定好好打銀,你也好好唱歌,我們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劉娥看著他眼里的憧憬,點了點頭。她相信,只要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就一定能克服所有的困難,找到屬于他們的幸福。

第八場

外景。長江江面 - 日(數日后)

船繼續向東行駛,江面越來越寬,兩岸的風光也越來越秀麗。遠處是連綿的青山,近處是綠油油的稻田,偶爾能看到幾座古樸的村落,炊煙裊裊,雞犬相聞,一派寧靜祥和的景象。

劉娥坐在甲板上,望著兩岸的風光,心情也變得舒暢起來。這些日子,她和龔銀生漸漸適應了船上的生活,龔銀生幫著船工們修修補補,她偶爾會唱幾段蜀地的小調,給大家解悶,船工們對他們的態度也漸漸好了起來。

李三被罰了三天不準喝酒,老實了許多,雖然看他們的眼神還是帶著怨恨,卻不敢再找麻煩了。

刀疤臉偶爾會跟他們聊幾句江南的風土人情,說那里的絲綢如何精美,那里的美食如何可口,那里的園林如何雅致。劉娥和龔銀生聽得入神,對江南的憧憬也越來越強烈。

“前面就快到金陵了。” 刀疤臉站在船頭,指著遠處的一片朦朧的影子說,“那就是金陵城的城墻,夠氣派吧?”

劉娥和龔銀生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遠處的地平線上,隱約能看到一道灰色的輪廓,那就是他們向往已久的江南重鎮 —— 金陵。

他們的心里,既興奮又忐忑。興奮的是,他們終于快要到達目的地了;忐忑的是,這座繁華的城市,會接納他們這兩個來自蜀地的異鄉人嗎?

第九場

外景。金陵碼頭 - 日

船在南京碼頭靠岸時,正是午后。

陽光熾烈地灑在碼頭上,空氣中彌漫著各種氣味 —— 魚腥味、香料味、汗臭味,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繁華氣息。來來往往的人摩肩接踵,穿著各色衣裳:有穿著錦袍的富商,手搖折扇,神情倨傲;有扛著貨物的挑夫,汗流浹背,步履匆匆;有搖著扇子的文人,神態悠閑;還有牽著馬的兵丁,神情嚴肅。每個人都行色匆匆,臉上帶著或焦慮或興奮的神情,構成一幅鮮活的市井圖。

“這里就是南京啊。” 劉娥看得有些發愣,她從未見過如此熱鬧的地方。華陽鎮的繁華,在金陵面前,就像一滴水匯入了大海。

龔銀生緊緊拉著她的手,生怕在人群中走散。他的手心全是汗,顯然也有些緊張。“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再慢慢打聽長蘆怎么走。” 他在劉娥耳邊大聲說,聲音幾乎被淹沒在嘈雜的人聲里。

他們跟著人流走出碼頭,來到一條繁華的街道。兩旁的店鋪鱗次櫛比,幌子在風中招搖,上面寫著各種字樣:“綢緞莊”、“酒樓”、“茶館”、“客棧”…… 叫賣聲、吆喝聲、絲竹聲混雜在一起,讓人頭暈目眩,卻又充滿了生機。

“兩位客官,住店嗎?” 一個店小二打扮的人熱情地迎上來,臉上堆著職業化的笑容,“我們‘迎客來’客棧,干凈整潔,價格公道,還有熱水洗澡呢。”

龔銀生看了看客棧的門面,雖然不算豪華,但還算干凈,便問:“多少錢一晚?”

“上等房五十文,中等房三十文,下等房十文。” 店小二笑瞇瞇地說,眼神里帶著一絲打量。

龔銀生心里一緊,他們身上只剩下不到一百文了,連中等房都住不起。他臉上有些發燙,像是被人看穿了窘迫,低聲說:“我們…… 我們再看看。”

店小二的臉色立刻變了,像是翻書一樣快,撇了撇嘴:“沒錢還敢出來晃蕩?窮酸樣!”

龔銀生氣得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真想一拳砸在店小二那張勢利的臉上。劉娥卻拉住了他,輕輕搖了搖頭:“算了,我們再找找。”

他們又走了幾條街,問了好幾家客棧,價格都差不多。最后,在一條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家最便宜的客棧,每晚只要五文錢。

客棧的門臉很小,幾乎要被旁邊的酒樓擋住。里面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霉味和汗臭味混合的氣息,讓人很不舒服。掌柜是個干瘦的老頭,躺在太師椅上打盹,見他們進來,抬了抬眼皮:“住店?五文一晚,先交錢。”

龔銀生付了錢,老頭扔給他們一把生銹的鑰匙,指了指樓梯:“二樓最里面那間。”

他們爬上吱呀作響的樓梯,來到房間門口。打開門,一股更濃的霉味撲面而來。房間很小,里面只有一張破床和一張缺了腿用磚頭墊著的桌子,墻角還有蜘蛛網。

“委屈你了。” 龔銀生看著劉娥,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原本以為到了金陵,至少能讓她住得舒服些,沒想到還是這么寒酸。

劉娥卻笑了笑,笑容干凈而溫暖:“沒事,總比睡在甲板上強。我們先在這兒住下,明天就去長蘆。” 她走到窗邊,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窗,“你看,這里能看到街景呢。”

龔銀生走到她身邊,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窗外是一條狹窄的巷子,幾個孩子在追逐打鬧,笑聲清脆。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力量,不管多難,他都要在這金陵城站穩腳跟,讓劉娥過上好日子。

第十場

內景。廉價客棧房間 - 夜

安頓好后,龔銀生出去打聽長蘆的位置。劉娥則留在房間里,整理他們那點可憐的家當。她把幾件打了補丁的衣服疊好,放進那個快散架的木箱里,又把那支磨掉花紋的木簪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這支木簪,是她唯一的念想了。它見證了她從少女到婦人的轉變,也見證了她和龔銀生從最初的憧憬到如今的窘迫。她拿起木簪,放在鼻尖聞了聞,似乎還能聞到蜀地芙蓉花的清香。

不知過了多久,龔銀生回來了,臉上帶著一絲興奮,像是發現了什么好消息。“娥兒,我打聽清楚了,長蘆就在南京城的北邊,離這兒不遠,坐船過去只要半天時間,船票只要十文錢。”

“太好了。” 劉娥也很高興,眼睛里閃爍著期待的光,“那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

“嗯。” 龔銀生點了點頭,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我還打聽了,長蘆是個大鎮,那里有很多富商巨賈,也有很多江湖藝人,或許真的適合我們。” 他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還聽說,那里的酒樓茶館都愛請唱得好的姑娘,工錢比在街頭賣唱高多了。”

劉娥看著他眼里的興奮,心里也充滿了期待。或許,長蘆真的是他們的福地。

夜深了,巷子里漸漸安靜下來。劉娥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她聽著隔壁房間傳來的咳嗽聲和鼾聲,心里有些不安。這金陵城雖然繁華,卻讓她覺得陌生而冰冷,不像蜀地,雖然窮,卻有一種踏實的溫暖。

“睡不著?” 龔銀生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嗯。” 劉娥應了一聲,“我在想,我們到了長蘆,能找到活干嗎?”

“肯定能。” 龔銀生的聲音很堅定,“你的嗓子那么好,肯定有人愿意請你。我打銀的手藝也不差,總能找到活干。” 他握住劉娥的手,“別擔心,有我呢。”

劉娥點了點頭,把臉埋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心里漸漸安定下來。不管前路多難,只要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就一定能闖過去。

第十一場

外景。金陵碼頭 - 晨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劉娥和龔銀生就收拾好東西,來到了碼頭。江面上籠罩著一層薄霧,像輕紗一樣。幾艘船已經升帆待發,船工們的號子聲在霧中回蕩,帶著一種朦朧的詩意。

他們買了去長蘆的船票,十文錢一張,幾乎花掉了他們剩下的一半積蓄。船是一艘小型烏篷船,比刀疤臉的貨船小多了,也干凈多了。船上除了他們,還有幾個乘客,看起來都是去長蘆做生意的。

船緩緩駛離碼頭,劉娥站在船頭,望著漸漸遠去的金陵城。城墻在晨光中泛著灰色的光,像一頭沉睡的巨獸。她心里忽然有些不舍,這座城市雖然讓她感受到了窘迫和冷漠,卻也讓她看到了繁華和希望。

“在想什么?” 龔銀生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個用布包著的東西。

劉娥打開一看,是一個熱乎乎的饅頭,還冒著熱氣。“你什么時候買的?” 她驚訝地問,他們的錢應該很緊張才對。

“剛才在碼頭買的,給你墊墊肚子。” 龔銀生笑了笑,“到了長蘆,我們再好好吃一頓。”

劉娥咬了一口饅頭,甜甜的,帶著麥香。這是她來金陵后吃的第一個熱乎饅頭,心里暖暖的。她知道,龔銀生肯定沒給自己買,他總是這樣,把最好的都留給她。

船行駛在平靜的江面上,兩岸的風光漸漸變得秀麗起來。遠處是連綿的青山,近處是綠油油的稻田,偶爾能看到幾座古樸的村落,炊煙裊裊,雞犬相聞,像是一幅水墨畫。

“這里的風景真好。” 劉娥靠在船舷上,望著窗外的景色,心情也變得舒暢起來。

“等我們賺了錢,就好好逛逛這里。” 龔銀生笑著說,眼里充滿了憧憬。

第十二場

外景。長蘆鎮碼頭 - 日

半天后,船到了長蘆碼頭。

他們下了船,沿著一條石板路走進鎮里。長蘆雖然沒有南京城繁華,但也十分熱鬧。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幌子在風中招搖,人來人往,比華陽鎮不知熱鬧了多少倍。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香氣,有食物的香味,有香料的味道,還有脂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氣息。

“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然后你就可以……” 龔銀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爭吵聲打斷了。

只見前面圍著一群人,里三層外三層,不知道在看什么熱鬧。

“走,我們去看看。” 劉娥好奇地拉著龔銀生擠了過去,女人的直覺讓她覺得,或許能從這里了解到一些長蘆鎮的情況。

人群中間,一個穿著華麗錦袍的公子哥正指著一個賣唱的老漢罵道。那公子哥約莫二十歲年紀,臉上帶著倨傲的神情,手里把玩著一個玉佩,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子弟。

“你這老東西,唱的什么破歌?難聽死了!” 公子哥的聲音尖利而刻薄,“趕緊滾,別在這兒礙眼!”

老漢跪在地上,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皺紋,看起來有六十多歲了。他不停地磕頭,聲音帶著哭腔:“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啊!我這就走,這就走!”

公子哥卻不依不饒,一腳踹在老漢的身上,把他踹得趴在地上。“滾快點!別讓我再看到你!”

老漢被踹得半天爬不起來,嘴角溢出一絲血跡。周圍的人都敢怒不敢言,沒人敢上前勸阻,顯然是怕得罪這個公子哥。

劉娥看得目瞪口呆,她沒想到這里的人如此蠻橫。在蜀地,雖然也有富人和窮人,但很少見到如此明目張膽的欺凌。

龔銀生拉了拉她的手,低聲說:“我們快走,別惹禍上身。” 這里不是華陽鎮,他們無權無勢,惹不起這些富貴人家。

劉娥卻站在原地沒動,看著那個公子哥揚長而去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她想起了自己在華陽鎮賣唱的日子,雖然辛苦,但從未受過這樣的侮辱。那些聽她唱歌的人,不管有錢沒錢,至少會尊重她。

“我們找個地方,我想唱歌。” 劉娥忽然說,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堅定的力量。

龔銀生愣了愣:“現在?”

“嗯。” 劉娥點了點頭,眼神里閃爍著一種異樣的光芒,“我想讓這里的人聽聽,我們蜀地的歌,不是破歌。” 她要證明,即使是來自窮鄉僻壤的歌,也有它的價值和尊嚴。

龔銀生看著妻子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堅定。他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好,我們找個地方。” 他知道,劉娥不是在賭氣,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維護著他們這些異鄉人的尊嚴。

第十三場

外景。長蘆鎮中心廣場 - 日

他們在鎮中心找到了一個寬敞的廣場,那里有很多人在散步、聊天、做買賣,是個賣唱的好地方。廣場中央有一棵大槐樹,枝繁葉茂,像一把巨大的傘,遮住了炎炎烈日。

龔銀生找了個角落,讓劉娥站在樹蔭下,自己則在旁邊放了個破碗 —— 那是他們從華陽鎮帶出來的,一路陪著他們,碗沿已經磕得不成樣子。

劉娥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服。她身上的衣服雖然打了補丁,但洗得很干凈,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她清了清嗓子,開始唱了起來。

她唱的是一首蜀地的民歌,叫《錦江月》。曲調婉轉悠揚,像是錦江的流水,溫柔而綿長;歌詞樸實動人,唱的是蜀地的山水,蜀地的人情,還有蜀地女子的思念。

起初,沒人注意到她。人們依舊忙著自己的事,聊天的聊天,討價還價的討價還價。但漸漸地,她那清亮的歌聲像是有魔力一樣,吸引了人們的注意。

一個正在給孩子喂奶的婦人停下了動作,側耳傾聽;一個正在算賬的掌柜抬起了頭,目光投向劉娥的方向;幾個正在追逐打鬧的孩子也停了下來,好奇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姐姐。

“這是誰啊?唱得真好聽。”

“不知道,看樣子像是從外地來的。”

“長得也漂亮,真是個美人胚子。”

議論聲越來越小,最后所有人都靜靜地聽著,廣場上只剩下劉娥那動人的歌聲。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像是畫里走出來的人。

劉娥越唱越投入,她仿佛又回到了錦江岸邊,回到了那個星光璀璨的夜晚。她的歌聲里,有蜀地的青山綠水,有她和龔銀生的喜怒哀樂,有她對未來的憧憬和不安。每一個音符都像是從她心底流淌出來的,帶著真摯的情感,打動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一曲唱完,廣場上安靜了片刻,靜得能聽到風吹樹葉的 “沙沙” 聲。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像是要把整個廣場掀翻。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唱得太好了!”

劉娥看著眼前這些熱情的人們,心里充滿了感動。她沒想到,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她的歌聲能得到如此多的認可。她又唱了一首《蜀道難》,這首曲調高亢激昂,唱出了蜀地山川的險峻,也唱出了蜀地人民的堅韌不拔。

接著,她又唱了一首《采桑子》,曲調輕快活潑,唱出了蜀地女子的勤勞和快樂。一首又一首,她的聲音像是有魔力一樣,讓人們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煩惱,只沉浸在那美妙的歌聲里。

直到太陽落山,金色的余暉灑在廣場上,圍觀的人才漸漸散去。不少人往她的破碗里扔了銅錢,“叮叮當當” 的聲音,像是一首歡快的樂曲。

龔銀生撿起那些銅錢,數了數,眼睛越睜越大,最后激動地抓住劉娥的手:“娥兒,你太厲害了!竟然有兩百多文!比我們在華陽鎮一個月賺的還多!”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這是他們到江南后,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錢。

劉娥看著那些銅錢,又看了看漸漸散去的人群,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他們來對地方了。這里的人們,懂得欣賞她的歌聲,也尊重她的勞動。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他看起來文質彬彬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拱手道:“這位姑娘,在下是鎮上‘聚賢樓’的掌柜,姓周。剛才聽了姑娘的歌聲,真是天籟之音,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到我樓里唱幾天?報酬從優。”

劉娥和龔銀生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驚喜。這正是他們夢寐以求的機會。

“周掌柜,不知您能給多少報酬?” 龔銀生謹慎地問,經歷了這么多,他已經學會了不再輕易相信別人。

周掌柜笑了笑,笑容看起來很真誠:“姑娘這么好的嗓子,一天五十文,包吃住,怎么樣?”

五十文!這比他們在華陽鎮一個月賺的還多,而且還包吃住。龔銀生剛想答應,劉娥卻搶先開口:“周掌柜,多謝您的好意。只是我們剛到長蘆,還沒安頓好,能否容我們考慮一晚,明天給您答復?”

周掌柜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她會拒絕得如此干脆,隨即笑道:“好,姑娘真是個謹慎的人。這是我的名帖,明天你們要是想通了,就到聚賢樓找我。” 他遞給劉娥一張名帖,上面用毛筆寫著 “聚賢樓周掌柜” 幾個字,字跡工整有力。

周掌柜轉身離開后,龔銀生有些不解地問:“娥兒,這么好的機會,你為什么不答應?”

劉娥看著那張名帖,若有所思地說:“我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我們剛來長蘆,對這里一無所知,還是謹慎點好。” 她想起了那個欺負老漢的公子哥,想起了金陵客棧店小二的勢利,這個世界,并不總是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美好。

龔銀生想了想,覺得劉娥說得有道理:“那我們先找個客棧住下,明天再做打算。”

他們找了家看起來還算干凈的客棧住下,就在聚賢樓附近。晚上吃飯時,龔銀生興奮地規劃著未來:“娥兒,等我們賺夠了錢,就租個房子,我開個銀匠鋪,你就專門在聚賢樓唱歌,我們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到時候,我就給你買好多好看的衣服,還有你最喜歡的芙蓉花……”

劉娥點了點頭,臉上帶著笑容,心里卻隱隱有些不安。她總覺得,那個周掌柜的笑容背后,似乎隱藏著什么。還有那個欺負老漢的公子哥,他在長蘆鎮如此橫行霸道,會不會和聚賢樓有關?

夜深了,劉娥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窗外傳來陣陣絲竹聲和歡聲笑語,想必是來自聚賢樓的。她想起了那個被公子哥欺負的老漢,想起了周掌柜那意味深長的笑容,想起了那些熱情的圍觀群眾。長蘆,這個看似繁華的小鎮,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簡單。

她隱隱有種預感,他們在長蘆的日子,恐怕不會那么平靜。

第十四場

內景。長蘆鎮客棧房間 - 晨

第二天一早,劉娥和龔銀生正在客棧吃早飯。所謂的早飯,不過是兩碗稀粥和兩個硬邦邦的饅頭。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夾雜著叫罵聲和桌椅碰撞的聲音,像是發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回事?” 龔銀生好奇地問店小二。店小二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臉上帶著稚氣。

店小二嘆了口氣,壓低聲音說:“還不是鎮上的惡霸張老虎,又在欺負人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恐懼,顯然對這個張老虎很忌憚。

“張老虎?” 劉娥和龔銀生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個名字很霸道。

“是啊,他是長蘆鎮上的一霸,仗著他有個親戚在縣衙當差,橫行霸道,無惡不作。” 店小二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像是怕被人聽到,“聽說他最喜歡欺負外來的藝人,好多江湖藝人都被他搶過錢,有的還被打傷了。”

劉娥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昨天那個周掌柜。難道聚賢樓和這個張老虎有關系?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去聚賢樓唱歌,豈不是羊入虎口?

“我們還是別去聚賢樓了。” 劉娥輕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絲擔憂,“我看我們還是在廣場上唱歌吧,雖然賺得少點,但安穩。”

龔銀生也有些猶豫,一邊是誘人的報酬,一邊是未知的危險。他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你說得對,安全最重要。”

就在這時,一個伙計匆匆跑了進來,對店小二說:“不好了,張老虎帶人去聚賢樓了,說是要找一個新來的女歌手。”

劉娥和龔銀生心里同時一緊,那個新來的女歌手,難道就是指劉娥?

“我們快去看看!” 龔銀生拉著劉娥,就往外跑。他們必須弄清楚,這個張老虎找的到底是不是劉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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