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煜怔住了,手僵在半空,心臟驟然一縮。
棠棠這是,怕他打她?
這怎么可能?
從小到大,他什么時候動過她一根手指頭?
倒是之前在宮宴,自己挨了棠棠兩巴掌,都沒有跟她計較過。
蕭承煜怕嚇著她,立即把手放了下來:“棠棠,表哥什么時候對你動過手?你怎么覺得,表哥會打你?”
沈清棠睫羽顫了顫,有些不安:“沒有……棠棠剛才走神了。”
蕭承煜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擰眉道:“棠棠,你到底在怕什么?表哥不是跟你承諾過,不會再讓你疼了嗎?”
沈清棠垂睫,嘴唇翕動:“可是……棠棠今天讓表哥生氣了。”
蕭承煜溫聲哄她:“棠棠很乖,表哥沒有生氣。”
他心里有些懊惱:【棠棠膽子小,看來孤以后不能再當著棠棠的面動怒,想處置什么人,也得避開她才行。】
他以為沈清棠是被他先前震怒的態度嚇到了,想給她點時間緩一緩,但沈清棠聽到他這句心聲,卻更加不放心。
此時倆人已經走進東宮,蕭承煜溫聲道:“孤去書房處理公務,棠棠先休息,中午孤再陪你一起用午膳。”
蕭承煜說完轉身,沈清棠卻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袖。
蕭承煜停下腳步,轉身看她,眼底染上一絲寵溺:“怎么?棠棠舍不得表哥?”
沈清棠緩緩點了點頭,牽起唇角:“我……我一個人在青鸞殿很沒意思,可以去陪著表——”
她頓了頓,改口道:“可以陪著夫君嗎?”
蕭承煜心頭一動,難以克制地攬過她的腰肢,聲音都變得有些暗啞:“棠棠怎么這么乖?”
“棠棠以后都會聽夫君的話。”沈清棠臉上帶著刻意的討好和乖巧,好像生怕有一絲錯處,就會惹怒蕭承煜。
但這般“討好”并沒有取悅蕭承煜,反而讓他心頭發悶。
他從小寵到大的寶貝,何時需要這樣刻意的“討好”別人?
即便是“討好”他,也不行。
更何況,沈清棠雖然唇角帶著笑意,但那雙清澈漂亮的杏眼里,卻藏著明顯的驚慌與害怕。
他竟然讓棠棠覺得害怕?
他寧愿棠棠打他罵他,和他吵鬧,也不希望她怕他。
蕭承煜心頭發酸,倆人之前吵得那么厲害,棠棠都沒有怕過他,她現在這么小心翼翼的“討好”,到底是為了誰?
他不愿深想,把人抱進懷里安撫地撫摸著她后背,無奈地閉了閉眼睛。
感受到沈清棠的僵硬,他沉沉嘆了口氣:“罷了,孤今天也沒什么要緊事,帶棠棠出宮散散心,好不好?”
沈清棠溫順地笑了笑:“好啊,棠棠都聽夫君的。”
以前,蕭承煜做夢都想聽沈清棠喊他“夫君”。
可現在,他聽她喊出這兩個字,卻半點不覺得開心。
他輕輕點了點沈清棠的唇瓣:“還未正式大婚,棠棠不必這么快改口,還是叫‘表哥’吧。”
沈清棠本來也不想叫,既然蕭承煜說不用改口,那她也不用勉強自己,乖巧地點了點頭。
蕭承煜松開她,轉身出去對玄影交待了幾句。
很快返回殿內,牽住沈清棠的手,“走吧。”
沈清棠不知道蕭承煜要帶她去哪里,但跟在他身邊,總有機會聽到他的真實想法。
萬一蕭承煜表面放陸容與離開,背地里卻又對他動手,自己及時察覺,也能想辦法應對。
可她越是著急,這人偏偏不想正事兒,心里琢磨的不是大婚的布置,就是怎么哄她高興。
沈清棠越聽越煩躁,蕭承煜現在就是把天上的月亮給她摘下來,她也不會高興!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于停了下來。
沈清棠挑開簾子往外面看了一眼,頓時怔住了。
蕭承煜竟然帶她來了城門!
這時,守城門的官差點頭哈腰地迎過來,恭敬地請太子走上臺階。
蕭承煜牽著沈清棠的手,一步步拾階而上。
城樓之上,視野豁然開朗。
遠處青山層疊,綠意漫延至天際。
下方官道蜿蜒,偶有馬車緩緩行過,揚起幾縷輕塵,留下一串漸遠的蹄聲。
只是這開闊里,除了往來匆匆的行人和那幾輛稀疏的馬車,便再無別的意趣,看久了,反倒覺得有些空落。
蕭承煜的臉色沉得厲害,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周身透著幾分低氣壓。
沈清棠心里隱隱猜到蕭承煜的用意,可他沒明說,她便裝作什么都沒察覺,靜靜站在一旁。
沒過多久,城門內緩緩駛出一輛青蓬馬車。
車轅上坐著的趕車隨從,沈清棠一眼就認了出來——是阿硯。
這是陸容與乘坐的馬車!
沈清棠的手指倏地收緊,想看得更清楚些,下意識往前挪了兩步。
可剛動腳,就被蕭承煜從身后牢牢抱住,連一絲動彈的余地都沒有。
她瞬間明白,他肯讓她親眼確認陸容與平安離京,已是極限,絕不可能再給他們見面的機會。
蕭承煜伸手扳過她的肩,強迫她轉過來,不許她再看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
他垂眸看著她,目光幽深:“棠棠,今天的事情到此為止,孤沒有怪你,也不會罰你。”
“但是,孤不希望你大婚之時,心里還惦記著另一個男人的安危。所以,孤破例帶你來,送他最后一程。”
“但從今往后,”他抬起手指,不輕不重地點了點她胸口的位置,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這里,只能裝著孤一個人。明白嗎?”
親眼看到陸容與的馬車駛離,沈清棠懸了許久的心總算放下些許。
她自然不會在這時忤逆他,連忙點頭:“棠棠知道。”
她說完,忍不住想回頭,想看看那輛馬車走了多遠。
恰在這時,馬車內的人似有察覺,一只纏著紗布的手,忽然撩開了車窗簾子。
眼看沈清棠就要轉身,蕭承煜積壓在心底的醋意瞬間爆發,沖昏了他的理智。
不等她反應,他猛地俯身,一手扣住她的后頸,一手抬起她白皙精致的下巴,低頭狠狠吻了上去。
這個吻又深又重,帶著急迫的占有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
沈清棠很快被吻得喘不過氣,只能被迫靠在他懷里,借著他手臂的力道才穩住身體。
城樓下,陸容與掀開青色車簾,本想再看一眼京城,卻恰好看到城樓上擁吻的兩人。
他攥著簾子的手指瞬間收緊,指節泛白,紗布下的傷口似又隱隱作痛。
蕭承煜緊緊擁吻著沈清棠,目光越過她,與陸容與的視線直直相撞,眼底滿是冷戾的警告。
阿硯轉過頭,疑惑道:“公子,怎么了?”
陸容與緩緩放下簾子,收回目光,啞聲道:“沒什么,繼續趕路吧。”
*
從城門離開后,倆人都沒有說話。
一上車,蕭承煜就把沈清棠緊緊抱在懷里。
沈清棠沒有掙扎,垂眸在心里想著事情。
如今這個太子妃,她已是非做不可,感情上,她虧欠陸容與的,已經還不清了。
但陸家這些年待她不薄,自己總要想辦法償還一二。
正想著事情,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沈清棠以為回宮了,掀開簾子,才發現馬車竟然停在陸姑母養病的靜云別院!
“你帶我來靜云別院做什么?”沈清棠這段時間身不由己,日子過得渾渾噩噩,已經許久沒有來看望過陸姑母。
想起姑母的病情,她忽然緊張起來:“是不是姑母出事了?”
說罷,不等蕭承煜開口,她已經拎起裙擺,快步沖下馬車,朝著別院內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