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鳳冠的珍珠流蘇,沈清棠注意到蕭承煜的掌心新添了好幾道劃傷。
現在這個場合也不方便多問,她輕輕將手放了上去,被他穩穩拉起身。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熱熱鬧鬧的恭賀聲,眾人笑著簇擁過來。
辭別了成安侯與楊氏,迎親隊伍早已整裝待發。
侯府正門前停著華美的鸞車,車身以朱漆為底,鎏金紋飾沿著車轅蜿蜒鋪開,四角立著銜鈴的鸞鳥雕飾,輕風吹過便叮當作響。
車頂撐著紅色傘蓋,邊緣垂掛的紅綢流蘇隨風輕擺。
周圍鑼鼓聲、嗩吶聲震天徹地,喜慶的紅綢從府門一路鋪向長街盡頭,引得沿街百姓紛紛駐足圍觀、喝彩不絕。
蕭承煜伸手穩穩扶住沈清棠的腰,護著她一同登上鸞車。
隨著駟馬并駕的鸞車緩緩啟動,在浩浩蕩蕩的儀仗簇擁下,一路朝著皇宮的方向迤邐而去。
鸞車內,兩人并肩坐著,沈清棠垂著眼,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衣袖上的花紋。
片刻后,她終是忍不住,低聲開口:“昨晚那簪子……”
蕭承煜側頭看了她一眼,快速道:“不是孤撈的,是暗衛撈上來的。”
“哦。”沈清棠應了一聲,語氣淡淡的。
她本就沒指望是蕭承煜下水撈的。
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屈尊去撈一支他討厭的玉簪?
正想問問是哪個暗衛幫忙,回頭好給些賞銀,卻忽然聽到了蕭承煜氣悶的心聲:【孤為了那支破簪子,在池里泡了大半夜,凍得渾身發僵,結果就換來一聲‘哦’?】
沈清棠心頭微動,指尖輕輕蜷了蜷。
怪不得蕭承煜掌心有傷,這簪子竟然是他親自下水撈的?
為什么呢?
他不是一直很討厭那支簪子,恨不得將其砸碎嗎?
是怕她難過嗎?
可讓她難過的事,他也沒少做……
蕭承煜看著她,捏了捏她的手心,“好了,不許再想那支簪子。”
見沈清棠乖乖點頭,蕭承煜揚起唇角,緊緊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鸞車一路行至皇宮正門,儀仗停下,蕭承煜率先下車,轉身朝她伸出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
沈清棠搭著他的手下車,抬頭便見朱紅宮墻巍峨,琉璃瓦熠熠生輝。
晨光透過太和殿的雕花窗欞,灑在鋪著織錦地毯的御道上。
殿內香煙裊裊,盛德帝端坐于龍椅之上,皇后、太后分坐兩側,皇親國戚與文武百官按品級排列,目光皆落在殿門入口。
吉時一到,禮樂聲起。
沈清棠和蕭承煜一起,并肩緩步走入殿內。
蕭承煜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眼底的灼熱幾乎要將她融化。
兩人行過三拜九叩大禮后,盛德帝笑著抬手:“平身吧。太子能得此良配,又有鳳鸞星庇佑,實乃東宮之幸,社稷之幸。”
隨后,內侍監總管手持燙金冊封詔書,高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成安侯府沈氏清棠,溫良賢淑,恭順端謹,更應鳳鸞星兆,特冊封為皇太子妃,欽此——”
詔書宣讀完畢,內侍捧著印璽與金冊上前。
沈清棠正欲伸手去接,蕭承煜卻率先上前一步,從內侍手中接過金冊與印璽,親自遞到她面前。
他的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背,帶著滾燙的溫度,低聲道:“棠棠,接好。”
沈清棠抬頭望他,撞進他深邃的眼眸,里面有著濃得化不開的珍視。
她指尖微顫接過金冊,卻在觸到冰涼冊頁的瞬間,感受到他掌心覆了上來,牢牢握住她的手,將金冊與印璽一同按在她掌心。
殿內眾人見狀,紛紛俯身行禮,齊聲高呼:“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娘娘!”
蕭承煜握著沈清棠的手,目光掃過殿內躬身的眾人,最終落回她臉上。
他的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從今日起,她便是他蕭承煜唯一的太子妃,是要與他共掌東宮、共度一生的人。
從前他怕她逃、怕她怨,如今她站在他身邊,受百官朝拜、受皇室認可,這份牽絆,再也無人能斷。
漫長而隆重的典禮結束后,青鸞殿的紅燭燃得更旺,案上擺著早已備好的合巹酒。
蕭承煜牽著沈清棠的手走進殿內,掌心溫度灼熱,眼底藏不住的喜悅幾乎要溢出來。
可這份歡喜,并沒傳到沈清棠身上。
直到在鋪著龍鳳呈祥錦褥的喜床上坐下,她還有些恍惚,她竟然真的成親了,做了蕭承煜的太子妃……
她下意識抬眸望了蕭承煜一眼。
他素來偏愛玄色、月白這類顏色穩重的衣袍,極少穿這般濃烈的紅色。
今日這身太子喜服,將他襯得愈發眉目俊朗、容光奪目。往日里那份清貴孤傲淡了許多,眼底藏不住的繾綣笑意,讓沈清棠不敢和他對視。
她睫羽輕顫,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
視線落在不遠處那兩杯合巹酒上。
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她的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那天晚上的失控,耳根一陣發燙,心里頓時涌起揮之不去的緊張。
蕭承煜察覺到她的僵硬,原本上揚的唇角悄悄收了收。
他拿起酒杯遞到她面前,沈清棠順從地接過,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偏頭輕輕咳了兩聲。
這時,張公公輕步進來躬身提醒:“殿下,前殿賓客還候著,該去赴宴了。”
按照晟國的禮制,太子大婚雖不似民間那般繁雜,但“合巹禮”后,需于東宮設“婚宴”,宴請同姓宗室、三公九卿,以示皇家威儀。
雖然蕭承煜此刻一步都不想離開沈清棠,卻也不能違了禮制。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沈清棠,她本就玉肌花貌,今日盛裝打扮更是貌美絕倫,又因喝了酒,眼尾泛紅,添了幾分艷色,讓人舍不得移開眼睛。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勾唇道:“棠棠在殿內歇著,孤很快就回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