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時渺坐在梳妝臺前,任由丫鬟梳理著長發,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掃過窗外。
院中打掃的婆子比平日多了一個生面孔,眼神總往她這邊瞟。
呵,母親果然賊心不死。
看來昨日謝知章和柳依依的試探無功而返,反而讓母親更加心急。
也是,若自己這失憶的棋子脫離掌控,那令牌就真的石沉大海了。
既然躲不過,那便主動出擊。
正好,她也需要借著兄長這件事,好好敲打一下這些親人。
梳洗完畢,時渺便帶著一臉憂慮,主動去了張氏的主院。
“母親,”她蹙著眉尖,聲音帶著些許不安,“女兒昨夜……又夢到哥哥了。”
張氏正用著早膳,聞言動作一頓,抬起眼審視著時渺:“哦?又夢到了?這次夢到什么了?”
她心中警惕,不知這丫頭是真夢魘,還是又耍什么花樣。
“夢里很模糊。”
時渺揉著額角,眼神茫然又恐懼。
“只記得哥哥穿著一身染血的鎧甲,一直在對我說…他好難受,傷處疼得厲害,好像…好像還在流血……”
她說著,身體微微瑟縮了一下。
“他還反復念叨著什么令牌?聲音很急,說那東西很重要,關乎他的性命……”
令牌二字讓張氏握著筷子的手猛地收緊,心跳漏了一拍。
她緊緊盯著時渺,試圖找出破綻:“渺兒,你仔細想想,他還說了什么?有沒有說令牌在哪里?”
她不信什么托夢,但這丫頭屢次提及令牌,難道真是記憶復蘇的前兆?
“想不起來了。只覺得心口悶得慌,醒來枕邊都是濕的。母親,哥哥他……是不是傷得很重?
時渺苦惱地搖頭,眼神純良又無助,“我能不能去看看他?或許見到他,我就能想起來了,也能安心些……”
“胡鬧!”
張氏立刻厲聲打斷,語氣嚴厲。
“你哥哥需要絕對靜養,御醫再三叮囑,不能見任何人,否則病情加重,你擔待得起嗎?!”
她絕不能讓這丫頭接觸到兄長根本不存在的真相,那會毀了將軍府!
見時渺被嚇得縮了縮脖子,眼眶微紅,張氏這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
她勉強壓下心驚,拉著時渺的手,語重心長道。
“渺兒,你哥哥是我們鎮北將軍府唯一的希望。你既然夢到他提及令牌,這就更說明此物關鍵,或許是他昏迷前交給你的?”
“你好好想想,他以前可曾給過你什么特別的東西?或者暗示過你放在何處?這或許能救他的命!”
時渺心中冷笑,面上卻乖巧點頭。
“女兒知道了。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多想想哥哥以前的事,多為他祈福,說不定……就能記起來了。”
從這天起,時渺便仿佛真的將回憶兄長和為其祈福當成了頭等大事。
她開始隔三差五地以“思念兄長”、“夢魘驚悸”為由,往張氏院里跑,提出各種要求。
今日是:“夢見哥哥說京郊大佛寺的香火最靈驗,想去為哥哥祈福”。
明日是:“想起哥哥最愛吃仙客來的芙蓉糕,想買了供奉在佛前,祈求哥哥早日康復”。
后日又是:“哥哥托夢說需要至親手抄《金剛經》九九八十一卷方能緩解傷痛”……
她提出的要求五花八門,看似圍繞著那位重傷的兄長,實則件件都需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
張氏日漸不耐煩,奈何每每時渺都能無意間提及令牌、信物等字眼,又勾得人心癢難耐。
她怕萬一這丫頭真能因此想起什么,只好硬著頭皮配合。
柳依依更是苦不堪言。
時渺動不動就以“妹妹與哥哥也算親近,一起為哥哥祈福效果更好”為由,拉著她一起吃齋念佛。
柳依依慣會裝柔弱,可時渺如今頂著失憶和關心兄長兩頂大帽子,行事比她更理直氣壯。
每每柳依依想推脫或裝病,時渺便用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
“妹妹是不愿為哥哥盡一份心嗎?哥哥往日待我們極好的,若是他知道……”
直把柳依依噎得說不出話,心里恨得滴血,卻還得維持著溫婉善良的表象,陪著一起折騰。
她雖不知兄長底細,但也隱約覺得這祈福之事透著古怪,對時渺的厭惡與日俱增。
時渺冷眼看著她們在自己導演的戲碼下疲于奔命,滿心諷刺。
這就是她的至親,利用、猜忌、偏心……
既然她們不念親情,她又何必手下留情?